想买一件KAWS怎么那么难？

3月25日上午，位于香港中环的PMQ元创方门口早早排起了长队，再过不久，这里即将开幕时下最受追捧的街头艺术家KAWS的新展览。不过排队的大多数人并不急于看展，他们更希望快点冲到商店，抢几件KAWS的限量版玩具和衍生品。

短短3天前，KAWS的超大充气公仔空降维多利亚港时（虽然今天漏了气……），网络和商店售卖的衍生品也遭遇了同样的抢购。

3月22日“KAWS：HOLIDAY”巡展来到香港，招牌公仔COMPANION降维多利亚港

3月25日上午，INS上爆出KAWS公仔漏气……

这种以往只有新款手机或限量版潮牌、球鞋首发才配享有的“待遇”，近两年几乎成了KAWS展览的标配，让不少KAWS的粉丝感叹，想买一件KAWS，怎么那么难？

“KAWS：HOLIDAY”香港站发售的周边，定价在50至200美金

抢货的除了KAWS的真爱粉，还有一些兼职“黄牛”。而在二手市场中，部分热门KAWS玩具的转售价已达原价的十倍以上。

事实上，被哄抢的不只是玩具和衍生品。去年12月份的迈阿密巴塞尔艺博会上，上百位VIP藏家一开幕便去排队争抢售价6.5万美元（去年还是4万美元）的KAWS新版画，10分钟内100个版数便被扫光，还有许多买家空手而归，这种情况很不寻常。

从“涂鸦怪盗”到“潮流偶像”，KAWS近几年急速蹿红

在现行的艺术市场游戏规则里，大多数艺术家想取得市场成功，首先要与画廊合作寻找利基市场，开发一个有钱的收藏家群体，然后等待那些收藏家将他们的艺术捐赠给博物馆，进而找到更广泛的受众。可KAWS却反过来了：在几乎没有营销的情况下，他在社交媒体上用玩具和衍生品开发了一个庞大的全球追随团体，再倒过来，让艺术界一些最有权势的玩家对其产生兴趣。

去年，这种兴趣迎来了全面爆发。根据artnet价格数据显示，2018年，KAWS的作品在拍卖中共拍出了3380万美元，比上一年增加了260％。其平均销售价格也几乎翻了一番，从2017年的4.2万美元升至8.2万美元。

2008-2018年KAWS的拍卖成交额走势，数据来源：artnet

更重要的是，KAWS的所有20个最高拍卖价格都是在2018年创作的，其中5个超过了100万美元。而在即将开始的香港春拍中，还会有日本街头文化鼻祖NIGO收藏的21件KAWS作品在蘇富比以超3000万港元的估价上拍，引发KAWS“饭圈”的又一次剧震。

很少有艺术家能像KAWS一样通吃“高中低”端市场，“我有一种感觉，他将改变我们古老艺术世界的习惯，”KAWS的经销商Emmanuel Perrotin说道。

  KAWS强势崛起，谁在导演？  

KAWS，这位45岁的布鲁克林艺术家，真名布莱恩·唐纳利（Brian Donnelly），十几岁时他便开始在纽约各地的墙壁上留下“KAWS”的涂鸦字样，他说选择这些字母并没有特殊含义，只是喜欢他们组合在一起的样子。后来，他开始用骷髅头标志改造街头广告，KAWS也随之一举成名，并被赠予“涂鸦怪盗”的称号。

早期，KAWS在纽约、伦敦等地更换街边海报

1996年从纽约视觉艺术大学毕业后，KAWS在机缘巧合下开始了改变其人生的日本之旅。在东京，他不仅继续广告牌涂鸦，还见到了玩具收藏的现象。3年后，KAWS的第一个玩具COMPANION问世，借用了他曾经短暂供职的迪士尼经典形象“米老鼠”。此后，他以经典卡通形象辛普森一家、海绵宝宝等创作了多组角色，并延伸至绘画和雕塑。

2006年，KAWS在东京创立了Original Fake品牌店，开始与众多时尚大牌进行联名合作， KAWS名气在潮流、时尚届得到进一步提升，虽然7年后这个项目宣告结束，但KAWS通过限量玩具钻进了许多年轻人的童年。

KAWS 曾经为 2013 MTV Video Music Awards 重新设计了奖杯，同时更制作了 60 英尺高的充气模型，这也是一次与流行文化之间的相互碰撞

此后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KAWS标志性符号越发频繁出现在全球各地的重要场所。2016年，KAWS在美国沃斯堡现代美术馆的展览，创下了该管观展人数的新高，更被国内观众熟知的是该展的第二站——上海余德耀美术馆，成为2017年的国内现象级展览，也是KAWS的艺术在亚洲大热的开端。

两次巡展的策展人Andrea Karnes认为KAWS的成功关键在于普世性。“不管你来自哪里，你都可以从他的雕塑中辨别肢体语言的含义，寻找卡通或其他流行元素对其的影响，并感受到一种真挚的情感。”Andrea说道。

2017年，“KAWS：始于终点”在上海余德耀美术馆展出，图为他的木质“同伴”系列雕塑

2018年是KAWS市场井喷的一年，他相继香港、东京和纽约的画廊里办了个展。二级市场也迎头而上，11月15日，艺术家的拍卖纪录在富艺斯和佳士得一夜之间被打破了三次，其中2004年的绘画《致命集团》以349万美元成为最高拍卖成交。

是什么赋予了KAWS如此强劲的势头？“KAWS确实在亚洲找到了其市场与发展之道，"富艺斯晚间拍卖的负责人Amanda Lo Iacono在接受artnet采访时表示：“亚洲收藏家群体对艺术品商业化的艺术家不会那么傲慢。KAWS强大的街头艺术基因与插画背景反而成为其所长：对他而言，没有艺术是否过于商业倾向这个困惑。"

KAWS《致命集团》2018年11月15日在纽约富艺斯晚拍以349万美元成交，刷新了其个人拍卖纪录

“KAWS之所以这么热，和其收藏群体的成长有很大的关系”佳士得亚洲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部主管林家如告诉雅昌艺术网：“我有一位80后藏家，从小收藏KAWS的玩具，如今随着收入增长，他有能力收藏KAWS的油画或是限量版雕塑，并对KAWS更加热衷，而且这绝不是个例。”

不过这样态势也让一些人产生了怀疑，因为随着流行热度的褪去，其作品也可能随之贬值。艺术顾问和出版商 Josh Baer表示：“但如果您认为帕丽斯·希尔顿和卡戴珊（类比范冰冰和杨超越）是重要的文化人物，那么您可能会认为 KAWS 也是一位重要的艺术家。”

  为何选择KAWS？  

尽管KAWS的成名之路不乏质疑，但他仍受到艺术界最有影响力人物的推崇——其中包括阿尔贝托·穆拉比（Alberto Mugrabi），他的家族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私人安迪·沃霍尔作品收藏。穆拉比说他在2011年左右开始关注KAWS，当时他通过洛杉矶经销商霍诺尔·弗雷泽（Honor Fraser）看到了他的作品，并收藏了KAWS的绘画和雕塑。

2017年，贝浩登画廊以KAWS个人项目参加伦敦Frieze，图片来源：hypebeast

“这就像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某种街头艺术，从基思·哈林和所有涂鸦艺术家那里来，”Mugrabi回忆道，“它看起来很熟悉，可这家伙的语言完全不同。”从那以后，穆拉比和他的家人一直是KAWS的忠实买主。

相较于顶层收藏圈的口口相传，大众收藏圈子里接触KAWS更多是通过他的联名款玩具。2002年，KAWS和BE@RBRICK合作了非常经典的“灰牙”、“蓝牙”联名款，俘获了一众年轻人，其中也包括中国收藏家李铮。“我觉得我喜欢KAWS 就是因为他的作品展现出来的美感很符合我们这一代人对美的认同，简约直接而又不乏细节。” 李铮说道。

他收藏的 KAWS作品包括小尺寸雕塑、版画、早期的玩偶以及一些项目/品牌合作的艺术衍生品。李铮认为：“收藏的第一原则是能买到，但现在 KAWS 太火了，一级市场衍生品通宵排队都不一定买得到，而一级市场艺术品要经历严格条件筛选才能‘领取爱的号码牌’，排多久能买到看缘分，所以收藏难度越来越大。”

杭州的服装设计师Lei Yu与李铮经历类似，2008年回国后，他也是通过KAWS与BE@RBRICK的合作联名款开始关注KAWS。他认为KAWS是过去近二十年中能够坐拥潮流艺术第一把交椅的艺术家，整个团队在商业上有着相当出色的战略手法。

LEIYU的KAWS收藏

纯商业角度的合作来说，KAWS的合作对象是多元的。高端有和DIOR等各大知名奢侈品牌联名合作；中端则有与MEDICOM TOY合作推出的各类塑胶公仔，低端有与优衣库合作推出的一系列服装及毛绒玩具。

“无论你处于哪个消费阶层，你总能收到适合你经济条件的KAWS产品。而拥有一件自己的东西，那种感受和去美术馆看展品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Lei Yu说道。

还有许多著名藏家的青睐，拓展了KAWS在大众层面的影响力。如NIGO、潮流明星陈冠希，以及著名音乐人林俊杰、周杰伦等都是KAWS作品的知名簇拥。如今的KAWS不仅仅是街头艺术家，而更像一个万众瞩目的潮流偶像。穆拉比说，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购买巴斯奎特和基思·哈林的作品以来，他从未见过像KAWS这样宽广的艺术能量。

  千禧一代和社交媒体的造神运动   

虽然KAWS没有走艺术市场的典型路线，但并不是每一个卡通都能经得起消费并成为KAWS。“我们这一代的每个人都知道KAWS，而不是因为我们在美术馆看过他一场秀”Lei Yu说。

穆拉比也有类似的观察：“曾经一个收藏家来我的办公室，看完沃霍尔和巴斯奎特后告诉我说，‘我的儿子和女儿想让我看看有没有KAWS。’这太疯狂了，它提醒我，新世代正在引领潮流。”

年轻人的趣味正在左右艺术市场，已是当下不容忽视的现象。最近发布的《巴塞尔环球艺术市场报告》重点提到“千禧一代”（于1982年到2000年间出生）的收藏家们在艺术收藏方面开始比其他年龄层明显更加活跃。他们占领了百万美元级高端消费的34%，并且在逐年增长。研究还清楚表明，他们的消费模式与偏好同其他地区的千禧一代十分相似。而这很大程度得益于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传播。

KAWS发布的“KAWS：HOLIDAY”香港站照片在INS上获赞十多万

截至目前，KAWS在Instagram上已经累积了183万的粉丝，并有超过一百万张照片标签为“kaws”在ins上发布——超过了Jeff Koons，Damien Hirst，Jean-Michel Basquiat或Andy Warhol的数字。无处不在的社交媒体将以往被主流牢牢掌握的话语权瓦解，分发到每一个个体手中，并制造新的偶像。

“这些对科技和时尚有着强烈兴趣的年轻收藏家在社交网络上的参与度很高，这也是为什么拍卖行要采取新的推广方式来吸引他们”两次组织了“NIGO”专拍的苏富比当代艺术部主管寺濑由纪表示：“社交媒体正在告诉市场在文化上重要的是什么。”

但网络的宽泛也引发了对跟风行为的担忧。法国Artcurial拍卖行副总裁 Fabien Naudan在接受HYPEBEAST采访时表示：“现在年轻一代拥有无比丰富的信息来源，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他们收藏一件藏品可能不是因为发自内心地感动，而是因为在社交网络上无数次‘刷’到了它。”

社交媒体正在告诉市场在文化上重要的是什么

还有一些批评这认为KAWS作品的娱乐性大于艺术性，但KAWS不以为然，他对自己的定位更多还是一个艺术家，Andrea说：“虽然玩偶给KAWS带来了巨大的名望，但他的最终目标其实还是雕塑和架上绘画，他渴望进入体制内，这和很多街头艺术家不同。”而这也是许多资深藏家愿意在今天押注KAWS的关键。

始于街头，红于社交媒体，KAWS 能够从街头潮流大步流星地迈入主流艺术体系，其整个发展过程正是如今由千禧一代掌握潮流话语权的具象体现。

不过在潮流方向瞬息万变的今天，不断会有更新奇、更刺激的艺术出现，被社交媒体宠坏的年轻人，很快又会转移视线。这时，KAWS还能不能把粉丝留住，就是一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