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词人

我是从《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中初识李煜的。作为一代帝王，他是词史上著名的“帝王词人”。李煜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诗文均有一定造诣，尤以词的成就最高，他的词为五代大家，艺术成就很高，现存《南唐二主词》中比较可靠的李煜词有三十多首。

李煜的词，继承了晚唐以来温庭筠、韦庄等花间派词人的传统，又受李璟、冯延巳等的影响，语言明快、形象生动、用情真挚，风格鲜明，其亡国后词作更是题材广阔，含意深沉，在晚唐五代词中别树一帜，对后世词坛影响深远。

李煜词可分为前后两期，前期词多写宫廷风流生活和男女情爱，体现出蕴藉、堂皇富艳的特点。如《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这首词是李煜和小周后浪漫恋情的形象写照，所抒之情虽极风流狎昵之致，却真率热烈。

后期，李煜从一国之君沦为阶下之囚，生活上的巨大变化、精神上的耻辱和痛悔，使他的词发生了巨大变化，由表现宫廷享乐生活转向抒写亡国的深悲巨痛，如他在城破国亡时写的《破阵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词通过今昔盛衰的强烈对比，表达了自己的亡国之痛。

又如他的绝笔词《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梦里贪欢”的刻画、“别易会难”的感叹、“流水落花”的象征，都表现了词人对现实的悲哀绝望和对往日帝王生活的依恋。王国维《人间词话》曾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后主俨然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意出了人类普遍的悲苦和对宇即后主词以个人的不幸写宙人生的哲理体悟。

如《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作品首二句虽是对往事的追怀，却也写出了对宇宙永恒和人生无常的追问，富有哲理意味。

又如《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词人以林花遭受风雨摧残的自然现象，概括和象喻“人生长恨”的悲剧。

李煜词以自然真率见长，善于用清丽的语言、白描的手法和高度的艺术概括，表达深挚的感情，有时还能升华到哲理的高度。因此王国维《人间词话》里说李煜“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李煜境界开阔而情致缠绵的词风对宋词创作，尤其是宋初令词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正如明代胡应麟所言“为宋人一代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