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会辜负读书的你——
近来,最叫她不能心安的,是迟发祥和鲁凤久总到她家里来“折磨”许鼎,把她家里的日渐和谐和布上光彩的气氛给破坏了;她不怀疑许鼎有什么不对,她只不满意迟发祥和鲁凤久。一见他俩来,她就躲到厨房里去为许鼎办置饭食,或是拿上个篮子上市场,懒得在家里照应。不过,出于她的教养,她不会把冷淡说出口来;而迟发祥和鲁凤久都是粗人,暗示,对他们没用。直接说出来,他们也不见得在乎。这可真叫黎薇哭笑不得。
今晚,黎薇正给许鼎热药,迟发祥和鲁凤久又敲响了她家的门,当然又是对许鼎建设林场的主张提意见;他俩一见许鼎不在,扭身要走。黎薇可因此坐不住了,她怕这两个人找许鼎找到林业局局长面前来,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儿来,便把迟发祥与鲁凤久拦住了,让他俩在家里先坐着,自己出来招呼许鼎。新十字被输血的人堵住了路,黎薇顺后街奔河沿,绕着弯儿到了林业局招待所门口;她在门口徘徊着,不知该怎样把许鼎叫出来。细细的雪花在耳边沙沙絮语,像在给她提示着办法,正在这时,身后突然闪来一个匆忙的人。
“谁?!站这儿干什么?”来人没有好气儿地问。
黎薇克制着胆怯,借招待所门上的灯光看去,来人是于永年,回道:“啊啊,我家的鉴石……就是许鼎,大约是在里边……”
“噢,是许太太呀!你们这些念大书的人真有点意思!他在里边就在里边呗,又不是去了天涯海角,要你顶着雪在门外等?”黎薇嗫嚅着,无从回答。
于永年一闪身子,进屋去了。见了许鼎,啥也没说,光顾虚张声势地报“军情”“哎呀我说局长,这林业局还有个好儿没有?战老大又在新十字闹起啦!”
“噢?!”兰文涛背着身子嗯了一声。
“你看,我也镇唬不住他呀!”于永年愁眉苦脸。
“谁让你去镇唬他?!嗯?!”兰文涛猛地旋过身子,脸色十分难看地问。
“这,这——我,我——”于永年结巴了,“他是因为——”
“你管他因为什么?”兰文涛又把身子转过去。于永年愣住了。
兰文涛丢开了于永年,笑吟吟地对许鼎说:“我的新中国林业工程师同志,你是我们事业的脊骨,你可不能软弱下来。你多少年来渴望的,不就是有所作为吗?现在,你还等待什么?”
“哦,哦。我理解,我理解!”许鼎拍拍鼓囊囊的大公文包,站了起来,“那么,我告辞。”
“我是寄托了希望的。”兰文涛在送许鼎。
“我会为我们的事业努力奋斗的!”许鼎显然是被兰文涛搞得热血沸腾了。
兰文涛走在头里,一开门,看见院外有个女人的身影,不由心头一紧。他以为是筱连珠来了;不知筱连珠把打胎的事安排得如何。
恰这时,后边的于永年插了句话儿:“我说许工程师,你太太在院门外等你呢!”不知许鼎听见没有,兰文涛听了这句话,倒是轻嘘了一口气。
黎薇在雪地里呆得身冷心烦,一见许鼎出门,忙体贴地迎上来:“鉴石,你……”
“你来干什么?!”许鼎这人说话,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儿,全然不顾别人的心境。
黎薇见有人在场,便支吾着:“我是怕您忘了吃药……”
“婆婆妈妈,乏味之至!”许鼎咳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上通往新十字的路。黎薇受到没来由的抢白,嘴唇儿抖了抖,赶上一步:“是,是工友老迟和老鲁还要找你——”
许鼎站下来,回头问:“你不会告诉他们,说我有公事?”黎薇不作声。
许鼎思忖了一下,问:“他俩在哪儿?难道还坐在我们家里?”黎薇紧张得嘴不管用了,张了几下,没出音儿。
许鼎不等黎薇回答,扭身就朝新十字走。“呀,那儿,那儿过不去!”黎薇在后面大声地说。
许鼎脚步踟蹰了一下,又往前走去。黎薇提着大氅过长的前摆,紧紧相跟着。
在不断洒落的雪花和昏朦的夜色深处,从新十字街头,传来嘈杂的人声,暗淡的街灯,把骚动不安的人影,神秘地投在白雪的帷幕上。许鼎和黎薇来到天福楼大山墙跟前时,也只好打住脚,吃惊地、惑然地望着街心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像在朦朦胧胧之中。隔着白雪的帷幕,他们听见一个不容人劝解的狂悍的声音:“……我他妈就不信!我的血就补不了何二顺的身上的亏空?都他妈相不中我战老大!我怎么?我也是有胳膊有腿有心有肺为木把哥们两肋插刀的闯山穿林光明磊落的男子汉,比谁少了个j巴不成!”
人群里也有些帮腔的:“是啊,咋?俺的血不是凉的?”
“二顺是咱大伙儿的亲人……”
“啥叫血型?我长这么大,只见那人血是红的,是稀的,唯独我战老大的血是黑的,是干的不成?我们在伐木场子里受窝囊气,到这棒棰川上还受窝气?”战老大说着跳起高儿来。他两只靰靴脚,顿得地面咚咚响,抽出背后插的那把冷刃闪闪的大斧子来,往脉管上比量,“众家哥们儿过来上眼,我给你们看看我战老大的血跟别人一样不一样!”
人群顿时鼓噪喧嚷起来。
“天啊!”宽记内掌柜大白梨也不顾找她的闺女杨欢喜了,心里突突跳,揪紧了杨富宽的衣裳襟;杨富宽的惊恐决不比大白梨差,眼睛瞪圆了,张大的嘴把长下巴送出老远……
“这可咋说?这可咋好?”何贵靠墙直搓手。
未完待续……
本小说背景为建国初期的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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