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着自行车,在一个渠里。这个渠又宽又长,有一个一米九的大人那么深,底部坑坑洼洼,时不时会遇到积水,因而踩着感觉有些软塌塌。奇怪的是那里看起来并不脏,有很多堆得鼓鼓的像微型小山丘似的草垛,郁郁葱葱,青青世界。不难想象,虽然是个渠,但有充沛的水和阳光给了草垛无限的生机和这样的生长环境。她突然看到一个下水道,小小的很隐蔽,周围是用青砖围起来的,由于时间久的缘故,没有水流过的青砖上已经布满了青苔。铁栅栏上也已经锈迹斑斑了,这个栅栏很小,一块砖头都能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不过这里好像还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所以它才毅力在此地直到岁月给它铺上一层坚壳。但凡流过此地的水,都很清澈,虽然不至于有鱼的地步,但也有很多不知名的小动物,例如她正在看的这一条蠕型虫。它通身红白相间,大约有一指长,头部(或她认为的头部)是黑色扁平的,尾部是像蚯蚓一样层层堆积,圆圆的,尖尖的。显然它喜欢在水里生活。光是看着它已经让她很害怕,因为她看到什么虫子都会害怕,尽管是这样,她还是好奇的观察着这条虫子。它好像是被水流冲过来的,因为它现在正卡在下水道的一侧被水冲得翻来覆去。说来也是奇怪,这下水道的水进进出出,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是用来排水的还是注水的?
突然,一个同样推着自行车的少女从她身后走来。少女有着微微卷曲的长发,精致美丽的脸庞,匀称的身材,和她一样是高中生,穿着白色T恤,一袭半身短裙显出少女白嫩且修长的美腿。她们认识,但她并不喜欢这个少女,印象里,少女虽然有着天使般的面容,却总爱嘲笑和欺负她。记得有一次,少女纠结了其他几个少女一起把她围在校门口,那是个长长的过道,因为是寄宿,一个月这里才热闹一次,平日里总是阴暗潮湿,大门紧锁。她们哄闹着,大笑着,推搡着,逐渐把她挤到角落里。她全程低着头,不敢直视任何一个靠近她的人,听着她们的怒吼声,脚步声和呼吸声,她脑袋一片空白,不停的喃喃低语"不敢了,我不敢了,不敢了"。她当时的确悔恨大于恐惧,一切都是因为她窥探到了少女的秘密:少女和一名男子在一处隐蔽的墙壁下幽会——只见那男子一只手将少女抵靠在墙上,另一只手在少女的脸颊上画着轮廓, 低声引诱着。少女狐媚的看着男子,不时娇羞的拍打着男子的胸脯,也低声引诱着。此时旖旎的气氛让他们越靠越近,动作也越来越大,由轻吻变为上下其手,正当男子要进一步时少女发现了正在逃走的她,少女慌了神,她在男生眼里应该是纯洁的尤物才对,这类事件绝对不能让人看到听到。于是少女立即整理好衣衫,将一脸茫然的男子撇下,走了。事件当然不会就此罢休,才出现这样一幕。所以她责怪自己多于责怪遭遇。因为过道很长,即使在白天,不开灯的情况下,外面的人也很难看清楚最里面发生了什么。这些少女有些一拥而上,有的干脆直接脱下鞋子超她的头敲打过去,若不是她们没有控制好场面,厮打声传到巡校主任耳朵里,她只恐怕自己会死在黑暗里。这件事变成了阴影,让她从此乖起来,所以每次看到少女,她就会全身不自在,但这次,她却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少女像往常一样对她轻蔑且不屑于顾,她把自行车固定住,一步步靠近她,直愣愣的盯着她,这让她不得不退到下水道旁。
天气越来越沉闷,有几分要下雨的意思,下水道的小蠕虫还在翻滚着,比刚才翻滚得更厉害了,随时要被水流冲出来的样子,而她时刻关注着这一现象,生怕失控,因为她已经因为少女的缘故站在了蠕虫旁边。她呼吸变得有些紧促,精神紧张到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只好看着那只虫子,以免它也来吓唬自己。这时,一个高个子男孩很奇妙的出现了,他叫了她的名字,少女惊了一惊,拍拍她的肩膀放她走了。她认识他,因为他喜欢她。他们在一个学校,他有中规中矩的头发,矫健的身躯,文人的气质,哪怕他穿哪种类型的衣服,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样子:中山装,小眼镜,黑皮鞋,而他的自行车也成了二八大杠。至于为什么,她自己认为是得了什么视觉障碍症导致的。她总是这样,例如有些人没有下巴,她会把这种人看成豆子;有些人胳膊腿很长,她会看成蜘蛛;有些人脸很长,她会看成是匹马。而面前这个小伙子,就是一个民国的小生。她起初就知道他喜欢自己,因为他无论做什么,眼神都会时不时飘向她。而面对别人的喜欢,她最擅长的就是装作不知道,这样就可以永远享受被人喜欢的滋味了。直到他鼓起勇气找她表白的那一刻,她的幻想也破灭了,她开始厌恶这个男孩子,哪怕他只是静静地待在十米开外,她都不愿意多看这人一眼,甚至满脑子认为他正在骚扰自己,但她从来不告诉任何人,就连私人日记里都不会出现这些内容。她的伪装就只允许她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描着插画,思绪万千,任何人都不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点影响也没有一样。正巧,他就喜欢她安静的样子,喜欢她画画的样子,喜欢这样冷若冰霜、与隔绝的女孩,仿佛一切美好都是她,一切瑕想也是她。"再没有什么人能比得上她了,没有了",他自我催眠,暗自下决心永不罢休。他如此坚韧的精神她倒是没有想到,总之她只知道这个男孩每天都悄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哪怕顺路都已经顺过头了也要跟着,直到她回家。可是他此时的出现,第一次让她感觉如此奇妙!
他略显羞涩的微微笑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走来,好像是正在进行的某种仪式一般。"嗯……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他有些试探性的提出了请求,她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两人正在因此而兴奋时,忽然他瞳孔开始张大,看着少女,一副吃惊的样子。她随着他的目光摸索过去,发现少女正要蹲下饮下水道的流水!她立刻叫住了少女,并用眼神央求他一起劝说少女。"这个水是不能喝的!太脏了,还有蠕虫,你会生病的。"少女面带微笑的撇了她一眼,仍旧捧起水流一饮而尽。刹那间,狂风大作,天空落起了豆大的雨滴,少女不见了!留在原地的只剩下白T恤、半身短裙还有目瞪口呆的她和他。蠕虫仍在原地翻滚着,已有不止一指的长度。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要蹲下看时,他一把抓住了她"走吧!雨太大了"他们好不容易走出了水渠,全身都湿透了,她透过风雨,看到大街小巷的学生四处奔跑躲避,有些人的长发随着大雨一起被冲走,冲向水渠的方向。她有些惊恐,拉着他躲到一个避风的屋檐下,正好有一块干燥的土地供他们喘息。他替她拍了拍雨水,然后假借拿雨靴的理由跑去了商店买雨靴。趁他走的空挡,她立刻甩甩头发,确保自己本来就少的短发没有变得更少。
她等着,全身开始颤抖,头皮开始发麻,看到他怀里抱着两双雨靴从商店跑过来,她感觉幸福极了。可他跑着跑着,便消失了,周围一切都消失了,她自己也消失了。
"原来,是个梦啊"。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闭着眼,感受着久日不见的阳光,她已经独自一人在此地待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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