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09
老公的表哥最终决定离开这个他待了十四年的城市，晚上我和老公开着车去接他，离开这个半个故乡的地方，我这辆小小的代步车后备箱其实真的很小，而他的行李也就一后备箱而已。表哥从师范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私立学校教书，空余时间在辅导班代课，他把他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这个城市，现离开这里时已近四十岁。
众多表兄妹中，我和老公都觉得跟表哥和表嫂最聊得来，可能是因为他那边十几个表兄妹中就我们四个大学毕业，身上始终有股学生气吧，也许用句话将叫气味相投，对一些事物的观点和看法比较相近。再或者，我们和他们都属于那种踏实、勤奋、实干、节俭类型，不喜欢浮躁、不喜攀比，准确的说可能是我们所处的社会水平比较接近，有过同样的人生经历（从大山里出来、念大学），在一起有共同话题，没有心理负担，即便是一起坐在房间里，什么都不说，一台电脑或一人一本书也能坐一上午而不会觉得尴尬。
中国特色的打工潮，是一个人在外地打工稳定后，便把亲戚朋友都带过一起打工，而他们所谓稳定便是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带亲戚朋友过来也是因为有适合他们的工作比如做服务员或在厂里上班，亲戚朋友能有勇气出来便也是出来有落脚的地方，在未找到工作之前不至流落街头。他们觉得在外面干活一年到头能看到现钱，除去吃穿用度一年还能存几块钱，而不是在农村一年到头在磨在田地里，却只能混个温饱，连孩子上学的学费等都凑不齐。
表哥家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农村家庭为了供表哥念大学更拮据，他教书至30岁时认识了外市的表嫂，花了一万元不到便结了婚，表嫂家中算是小康，她父母知道表哥家中穷怕女儿受苦没少流眼泪。那时候家里一层破旧的平房，下雨天便大漏小漏，表哥表嫂生了孩子以后家里更住不下了，在表嫂娘家的支持下便决定盖房子，表嫂娘家借了5万便开始买石料起脚，他和表嫂一起在这边学校教书，白天晚上空暇时间再到外面的辅导班代课，原本计划只盖两层的，姨妈在被同村人刺激后瞒着表哥他们借钱盖了三层楼房。表哥说其实他们根本住不了那么多房子都空在那里，但因为姨妈的固执，他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多漂了好几年，为的就是还盖房子欠下的债。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的一件长袖衬衫整整穿了七年，夏天挽着袖子穿，冬天放下来穿，这件事在整个家族被传了好久。
表哥夫妻两因为要还债，便一直将孩子放在老家给老人带，作为教师队伍的一员更注重孩子的教育问题，孩子快到了上学年龄，表嫂便在四年前坚决放下这边的工作，考了村里编制内的小学老师，一个月一千多元的工资，在家一边带孩子一边教书，表哥表嫂就这样两地分居了四年，为了房债为了孩子的教育及家里老人的照顾。
这样的生活，已经不是说我们能不能理解的问题了。只能说，这是赤裸裸的现实。用表哥的话说，我这半辈子就为了那几层楼房而活的。
他是因为浙江这个地方富饶而来的，最后因为房债马不停蹄的在这个城市辛苦了半辈子，现在因为房债快还清了而离开这个城市。这座城市对于他意味着什么，没有看过这里最美的旅游景区，没有花钱享受过这个城市的休闲娱乐，所有空闲时间都在课堂上，都在挣钱上，都在房债上。当他离开这座城市时，回忆里这座城市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呢？或者说，他的这半辈子，又是什么味道呢？
在车上我们也聊了一下互相对于未来的规划。我问他毕竟在这个城市待了这么久，舍得回去吗？表哥说感觉这几年老的很快，马不停蹄的上课、赚钱、还债，特别是这几年一个人在外面，身体变差了很多，现在爸妈都老了，我这些年在外地都是在还债在这个城市并没有什么积累，最终还是只能回去。我能理解他的无奈、孤独。他说回家想先休息一段时间，账还的差不多了，现在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到时候再看在县城里能不能办个补习班。说话的口气好像这么多年都是在马背上过得一样，但是又何尝不是呢。
表哥问我们的打算，我说如果毕业头两年回去就回去了，现在是已经没有回去的计划了。我在这边虽然才五六年，但是我对这个城市已经有感情了，虽然这些年我们也一直是负翁，但是我们的一切已经融入了这个城市，工作、生活、事业，已经把这里当成第二故乡，而不是把自己当成过客。我很坚定的告诉表哥，我们打算在这个城市定居。他说那你的父母怎么办。我说我爸妈有我哥哥嫂嫂照顾，公公婆婆如果习惯的话可以过来跟我一直住，顺便帮我带下孩子，我们可以照顾他们。再说到二胎的问题，我说如果我们奋斗几年在这边按揭买房子，二胎就不打算生了，因为要还房贷养孩子养老人压力已经很大了，再添一个我们的经济能力承受不起。表哥说农村老人其实还是希望能有个孙子。好吧，我生了个女儿，可是我们的经济能力真的无法完全满足家人所有的期望。生孩子、生二胎、养老、还车贷、还房贷，所有的一切都是需要经济来支撑，二胎真的是奢侈品，不是我们常人能享受得起的。毕竟我们都是凡人，都是穷沟沟里出来的赤贫大学生，都是背上扛着很多山前行的老牛。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我这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体面的生活，想在这里的泊油路上踩出自己的足迹，想在这里奋斗一个自己的窝，哪怕很小都可以。虽然我看了很多关于70年租房成本比买房子要实惠的多的文章，但是，我仍然想要一个能给我踏实感和安全感的窝，哪怕我每个月要还房贷。房子它除了能给我安全感，同样能给我家人安全感，能解决读书校区等很多现实的问题。尽管它只有70年的产权，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就是想要一个房子，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挣一个房子，因为它让我知道我努力的方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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