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是父亲的弟弟,父亲有四兄弟,本来有五个,四叔在很小的时候夭折了,所以五叔应该是老四。农村的习俗就是只要出生就是家里一份子,就该得排号,所以四叔的名号仍然保留着给他。
五叔作为最小的弟弟,体型跟三个哥哥差别很大,三个哥哥都长得挺拔高大,给他的只有矮、挫、奀。身高不到一米六,而且一只眼睛还有问题。仿佛是爷爷奶奶培育的优质品种到最后肥料不足而产生的劣质品一样。
五叔没有婚娶,打着光棍,听奶奶说曾经有说媒的给说亲,说是一年轻寡妇,奶奶和五叔都挺满意,不料竟然被隔壁住着的二婶给作没了,原因是……(因为版本不同,怕以讹传讹有诽谤之意,故而按下不提)。
后来就再也没有相亲了,五叔就单着,一直到老,成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快乐单身汉。
说他快乐还真不是假的。
不知道读了几年书,反正五叔识字不少,但他爱学习,且会写毛笔字,连过年家里的对联还是他写的。
他爱看书报,关心时政新闻,有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一张旧报纸也被他翻来覆去看得津津有味。
农村单调的生活在五叔有条不紊的安排下亦过得有滋有味。无房贷压力,无孩子操心,无三餐烦忧,无攀比郁闷,农作又可以锻炼身体,农村无污染空气让清涤脏腑。这样的日子难道不能称为“乐日”?
记忆里有一回我大约五六岁的时候回老家,那天是县城的赶集日,五叔用自行车拉着我去赶集,把带去的那两只鸡卖了后,买了一些菜种,路过一个卖头饰的小摊子,我不肯走,非要买一对带两只圆珠子的皮筋,两毛钱。任五叔怎么哄我都不肯离开,无奈五叔只好给我买了,那是五叔送给我唯一的“礼物”。已经不知道落在哪里了,但我知道是落在我心里了。
五叔很孝顺。
奶奶高寿103岁,一直与五叔住一起,在奶奶最后的那几年摔到腿,卧床不起,是五叔在照顾她。
因为有五叔,同村住的大伯二伯鲜少担心过问奶奶,他们的母亲。而我的父亲由于住得远,也只能抽空回去照料一下。
所以,几乎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五叔瘦小的肩上,白天地里干活,还得不时抽空回去看看老母需要什么,晚上更是睡不安稳,时刻要伺候奶奶起夜什么的。
日复一日的照顾吃喝拉撒,几年下来,加促了衰老。瘦小的五叔抱比他更瘦弱的奶奶从客厅到卧室里显得力不从心。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耳朵也背了,说话得凑近他耳朵根大声的说。
每当我们大声喊的时候,五叔也喊“啊?噢!”,有时我们在他旁边聊天他竟然也会蹦一句答你,让我们哭笑不得,五叔啊,你是真聋还是装的哦?
父亲给买的助听器他从不用,也许,在他的世界里清静比有声更好,这样他就可以静静的看他喜欢的书了。
年老的五叔容颜看起来比我大伯,他的大哥更为苍老。但是儿孙满堂有家有业的大伯天天为家事儿女忧心烦心,看起来并不快乐。
反观五叔虽然容貌苍老不堪,一无所有,但是他的日子波澜不惊,岁月静好在他的身上得到很好的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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