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涓涓溪流
尽管老爸脾气不好,可是我们幸福的童年生活最主要是老爸创造出来的。我们家孩子这么多,又生活在那个年代,可是记忆中,我们可以说是吃遍人间美味。一大早睁开眼来,就见老爸在锅边煎炒烹炸。一张张金灿灿的大油饼从沸腾的油锅里捞出来,馋得我们口水直流,你一张我一张,一会功夫一大盆油饼就没了,那就再来一盆,走的时候,一人手里还会再带一张给小伙伴吃。油饼,炸果几乎天天早上不重样。
我们从小到大来就没吃过粗粮,有人一定会问,我生在土豪家吗,不,老爸是粮站一位普通的工人,每到休息日,别人休息,老爸就来到仓库帮单位免费干活,晒粮食,打扫库房。烈日下,一袋袋粮食搬出来打开晾晒,到了下午又一袋袋收起来搬回去,就像蚂蚁搬家,上百个来回,工作量相当的大,对一些库底的粮食又潮又有杂质的,单位就会丢给老爸,太阳下老爸拿簸箕筛粮食的场景,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记忆中老爸整天像老鹰一样到处给我们觅食,有天突然带回来一大袋对虾头,上锅一煮呀,那个鲜呀!有一次海边突然打上来一条死江猪,老大的个,乡亲们都不知是什么,聚上来看看热闹就散了,可是老爸愣是把它拖回家,吃没吃肉,我不记得了,可记得用它烤油了,那个年代,哪有油吃呀!把烤好的油花抹在馒头上,那个香呀!养貂厂卖貂皮后,肉都扔了,老爸捡回来,煳上一锅,吃得我们个个满嘴流油。也许与老爸的这种培养有关,我们姐妹五人从不挑食,更没有不吃的东西,每一个长得都高挑,水灵。
文革期间,老爸还真因为粮食问题受到点牵连。有日老爸清点粮票一下少了二百多斤,怎么找也找不到了,有人非说是让老爸贪污了,便把老爸抓起来蹲牛棚。不给吃,不让睡,非让老爸交代,老爸哪能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呢?结果就被天天审讯,也不让回家,一连关了审了十多天,见他们没有放的意思,老爸的犟脾气也上来了,就照他们说的招供了,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可不曾想那二百斤粮票竟然是被别人收起来,忘记放进去了。真是一场虚惊呀,后来老妈责怪老爸,意志太薄弱,为什么承认自己没做的事呢?老爸说,不让吃,不让睡,这样的罪,他可受不起。是呀,最后老爸匆匆离开我们,可能也与这个原因有关。
老爸的伯乐
童年时代老爸几乎没太管教过我们的学习。老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老爸没啥本事,你们别指着依靠我。然而在家里却有一个对我们姐妹的成长起着至关作用的人,那就是我的姥姥——张德珍。如名字一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二十八岁就守寡,那年舅舅8岁,老妈4岁,娘三孤苦伶仃。当时有好人家愿意接纳他们,可是老刘家只允许姥姥带走妈妈,得把舅舅留下来。姥姥自称儿子和女儿是她的心和肝,哪能舍掉一样。就这样自己再苦再穷咬牙坚持,并再三求太姥爷供儿女读书。姥姥大字不识,但非常重视教育。 满脑子都是仁义道德,满肚子都是有趣的故事。小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孟姜女哭长城呀,花木兰替父从军呀,做人做事的规矩自然听得更多:笑不漏齿,不准抖腿,不准依墙等等,太多的不准,我听得都烦了,经常和姥姥顶嘴,现在想起来,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呀!
一户8口人家,老爸老妈只管上班,剩下孩子的吃呀,穿呀,学习呀就是姥姥的事呀!姥姥一早起来喂猪喂鸡,做饭洗衣,种菜浇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干着,任劳任怨,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老黄牛,含辛茹苦地拉扯我们长大。姥姥不仅自己吃苦耐劳,更不允许我们偷懒耍滑。每逢收海红的季节,姥姥一大早两三点钟就把我们从被窝里喊起来,我们睡眼朦胧地拿着网兜,小筐就出发了,趁着人家刚装完货,我们就游到一只又一只小船上,收拾剩下的海红,有时水又深又凉,冻得牙齿直打颤,就这样你一兜,我一筐地拎回来,倒在一起,正好一大锅,我们吃了饭上学,姥姥就煳出来,把好晒干,卖钱。我们小时候的开支主要靠卖海红得来的。若赶上大潮,那也绝对不能错过,若你不在家,姥姥就会一声喊:小三、小四来家了。这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一会功夫我们就会从漫山遍野的各个角落冲回家中取上用具加入了赶海的队伍。我们个个都是赶海的行家里手,哪里有海参,哪里有螃蟹,哪里有蚬子,伸手就有,哪怕螃蟹死死地夹住你的手,眼见鲜血直流,也绝不放手。回家能晒得晒,能卖得卖。如今姐妹个个性格坚韧,吃苦耐劳,看来都是姥姥一手培养出来了。姥姥一辈子勤劳朴实,善良,深明大义,深得街坊邻居的喜爱。而姥姥身上所有的闪光点正不知不觉地映照着老爸。这就是姥姥和老爸相遇的缘分,我们所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是一类人。难怪姥姥从老爸8岁来的那刻起,就喜欢上这个小三子啦,老实、勤快、人品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后的老爸还真没有辜负姥姥的信任。
性格的转折
如果说老爸之前是把我们当花草养,经历了一件事情后,老爸就把我们个个捧在手里当宝养了。我的大姐,一位思想前卫,特立独行的女子。虽然出生在穷困的小山村,可她读遍世界的名著,早已将她的灵魂与文明世界接轨,她喜欢穿最时髦的服饰,吃最美味的食物,梳最流行的发型,她的一切与这个孤陋寡闻的小山村,处处格格不入。于是流言蜚语就开始蔓延了,老爸一忍再忍,最后终于爆发了,拿起剪刀,恶狠狠地剪碎了姐姐所有的奇装异服,姐姐无法忍受周围人的愚昧,更无法忍受亲人的不理解,其实我想更多的可能是一种孤独,一种生不逢时的绝望,最终选择了比愚昧更可怕的 ——愚蠢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时我12岁,只记得一夜之间老爸老妈的头发瞬间变白。从那一刻起,剩下的四个姑娘就成了两位老人心头的宝,天上的星,只要是对孩子好,他俩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老爸背后的女人
有人说一个好男人的背后必定有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就是我伟大的妈妈,一下子生了五个姑娘的女人。她不是家庭主妇,而是一名会计,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这在现在应属于高级蓝领了。老妈每天奔波于男性众多的职场当中,丝毫不输于男性。头脑聪慧,机智过人,工作兢兢业业,出类拔萃,多次被评为市劳动模范。老妈在民营企业上班,记忆里没有节假日,每天早出晚归,逢上月末,更要点灯熬油地整理账簿,常常听她念叨头疼,可是第二天一睁眼,她又上班去了。在老爸工资只有十几块时,老妈已年薪上千。大姐事件后,老妈果断地带领全家,搬离了伤心地北崖村。这可以说是一个历史性的转变,因为有了这次的搬迁,全家人对家有了新的认识。——家人在哪,哪就是家。
时光飞速,转眼间到了1990年,我到大连求学。由于从小就没离开过父母,我很是想家。这时就会收到老妈的来信,让我吃惊的是,老妈虽然一辈子和数字打交道,但是文笔特别的好,字迹也特别的娟秀。老妈字里行间满是对我的牵挂,叮嘱我好好吃饭,好好学习。信封里也常常夹着一些零花钱,读着一封封家书让我更加的思念家乡。最高兴的事就是老爸出差,老爸这时就会入住站北旅社,一下课,我就直奔那里,老爸会带我吃各种好吃的,印象最深的就是天津街的
大排档。老爸会点上一大盘子鸡脖鸡爪,再点上一杯啤酒,我们爷俩就在大街上促膝而坐,边品一两口啤酒边啃着鸡脖鸡爪边唠着家常,好不惬意呀!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提前退休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老爸的工作也达到了最巅峰的时刻,当上了粮管所的一个小领导。就在这时天降喜讯,全家可以农转非。也就是说我们要吃公粮了,再也不是农民了,全家人都沉浸于欢乐之中。可不幸的消息传来,二姐22岁了,超出了农转非的年龄,怎么办?又是一宿的煎熬,第二天一早,老爸的脖子揪得通红,眼睛布满血丝,显然一宿没睡。老爸果断地决定提前退休,让二姐接班。老爸刚刚56岁,身体健壮,仕途刚起,这一决定老爸说起来简单,可毕竟是自己工作了一辈子的事业呀,那种难以割舍的心情,只有老爸一人能体会的到。可是为了孩子,工作又算得了什么呢?
视婿如子
更准确的说,当时姐姐和姐夫还没结婚,那时粮食部门下发内部招工政策。老爸特别喜欢这个即将成为女婿的小伙子,就打报告到单位申请招工。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既不是内部职工的子女,也还没有正式结婚。可是老爸还真把这意想不到事办成了。老爸把自己无儿子的多年遗憾再加上对这个未来女婿的喜欢向领导声情并茂地全盘托出,领导被深深的打动。再进行民意调查,同事们的反响更让人出乎意料:老衣一辈子勤勤恳恳,工作出类拔萃,对粮食部门贡献很大,这个名额必须给他。就这样,未结婚的女婿顺利招了工,由世世代代的农民儿子变成了吃国家公粮的正式职工,这成了整个海岛的美谈,多少人羡慕这个小伙子,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退了休的老爸,自然很不适应。天天琢磨干点事。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岛外一位做海鲜生意的商人,他出资,老爸负责在海岛收海物,售往岛外。老爸人缘好,收的海货也好,老爸干劲十足,可不曾想,老爸光知道拿钱收货,发货。却不知道给自己留工资,结果是白白干了一年。这就是我憨厚的老爸,没有一点坏心眼,也没有半点防人之心,光明磊落一辈子。
做生意 退了休,老叔一家给予老爸很多的帮助。老叔排行老四和老爸相差几岁,兄弟关系最好。老叔帮老爸联系了许多客户,老爸就负责收货,发货,老爸信誉好,经验足,天生有经商头脑,不仅自己挣钱,还把好的客户介绍给乡里乡亲,带领大家一起发家致富。一年下来,钱赚得不少,老爸手头也比较大方,沾亲沾故的都给分点,我老爸就是这样的人,一人有大家都有。这时海岛最流行凤凰牌自行车,这可算是一个大件,谁家若有一台,必定让人羡慕死。老爸决定给二姐买上一台,可是遭到亲戚朋友的反对,一个姑娘家家,买什么豪华自行车,可是老爸愣是咬牙买了。二姐骑上这台自行车,穿梭于小岛之中,就像一个骄傲的公主。
最盼望的就是过节放假,这样一家人就从四面八方欢聚一堂,甚是热闹。老爸早早准备好了我们爱吃的鱼,虾,一进门就看见老爸在厨房忙着,煎炒烹炸,红烧黄花鱼,可乐鸡翅,烩猪蹄,熘大虾,一大桌子好菜陆续上桌了,大家边吃边夸老爸手艺好,这时候老爸乐得合不拢嘴,边擦着汗,边看着我们吃。
兴趣爱好
有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我要说老爸一人就是一台戏。老爸能歌善舞,兴趣广泛。走到哪,哪就立马聚集一群人。打扑克——擅长,打滚子,斗地主,谁都是手下败将。打得对手,急赤白脸而老爸几句玩笑就把对方逗乐了。成天成宿打也不够,得让你喊他回家吃饭。唱歌 ——能手,什么老歌,只要你能点歌名,立马给你唱起来。不仅如此,最在行的就是跳舞,交谊舞还是迪斯科,东北大秧歌,只要音乐一起,老爸就翩翩起舞。舞步轻盈,姿态优美,你不得不佩服我老爸的多才多艺。他也有不良嗜好就是喝酒,记忆中,老爸每晚都要烫上一壶酒自己喝,赶上快过年了,家家杀猪,老爸的酒局就多起来,常常一晚上喝好几家。这时全家就会派我去找老爸,挨家挨户找也没找到,最后没办法回家一看,老爸正躺在家门口的大木墩上呼呼睡着呢?老爸就这样经常喝醉,但从来不发酒疯,喝多了就睡。看来酒品还可以。
举家迁金州
94年我即将毕业,考虑是回海岛呢,还是留在城里呢?如果想留城,必须得有城市户口。这时,金州的老叔再次邀请老爸到金州来住。老叔很多年来一直想让我们全家搬到金州,这次老爸为了我留城,终于下定决心。紧接着买房,装修,这些全是老爸一人忙乎。等我们搬过来以后,我们又有了新政策。考上大专后,可全部留大连。老妈说她们是被我骗到金州的……
三姐这时还住在小长山,离老爸老妈最远。二老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每次三姐来金州老爸都是亲自去车站接送。无论什么时候,哪怕大冬天,冰天雪地,老爸也风雨不误,每次看到老爸离开车站的背影,姐姐都泪眼模糊,那个时候的老爸再也不是年轻时严厉的爸爸了,满是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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