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先圣先贤并肩论道——我为什么要画《庄子说》
以漫画为职业是从小立下的志愿, 17 岁开始,画到今天,深深感到漫画是一种最具亲和力,最容易侵略读者的武器。
一本文言文的古书很难引起一般读者的兴趣,但是一本改编古书的漫画书就不同了,它很容易引起读者的好奇,进而翻阅,进而详读,进而对该书原文发生兴趣。基于这个理由,我开始尝试改编历代经典名著,首先动笔的就是《庄子说》。
每个人多多少少知道《庄子》这本书及庄子这个人,但是多少学子,视而不见,一生中从未能一窥庄子思想的殿堂。原因无他,是基于对文言文的惧怕,而这本漫画《庄子说》,读者只要花半个小时就能明白庄子思想的精华,希望读者喜欢“它”,阅读“它”,更希望这本漫画《庄子说》能成为读者迈入经典大门的一把钥匙,走入中国古典宝藏的文化殿堂,与先圣先贤并肩论道。
——蔡志忠·序
很多作者自序会很简捷地说明自己著此书的缘由,蔡志忠先生就是这样。
太多人面对经典子集都望而却步,倘若换成连小孩儿也能看进去的漫画书呢?
不得不说,蔡先生开了一个传承道统独特方式的天窗,让人能像小时候学习《小星星》的儿歌那样,边数着星星,边就形成了美妙乐律的感知,还有对神秘太空的无穷幻想——“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万小眼睛……”
庄子说
翻开扉页,生性恬淡的庄子居然也口吐飞沫地“庄子说”起来,莫不是蔡先生所读出的庄子,也有一颗忧世忧民的悲悯之心包裹下的醒世醒民的急切之情?!
但仔细看去,庄子是闭着眼来说的,看来他所说是自然而然地、怡然地来说的,不过张得那么开的大口,还是出卖了他的本心。
不过,庄子毕竟还是庄子,他这是借《庄子》之口,孤独自得地述说着自然的箫声……
01那是一个强凌弱、众暴寡,离乱、痛苦的时代,现实世界的痛苦,是一个无底的陷阱,丘垄黄土下的贤者,是伟大还是渺小?
一开篇就话出了时代的大背景,述世情的同时,提出了一个伟大还是渺小的古今之问!
这里的庄子,为什么眼角挂着不曾散去的泪滴?为什么扎着缝补起来的束发?为什么紧紧攥着简单的行囊?为什么纷扰里乱的时间像和风般拂过他的衣襟,也扫不开他的洒脱?
原来,他的视线,从人世移开,开始综观无穷的时空了……
02
人是否必须自觉人的存在?
是否从他人而画出自己?
是否从过去和未来画出现在?
是否从无价值画出价值?
是否从无限画出有限?
是否从死亡画出生存?是否能超越束缚得到自由?
他想述说的,是自由的哲学——是把生命放入无限的时间、空间去体验的哲学。
他看到的人世生活是“无生命的秩序”,他所追求的是“有生命的无秩序”。
寒蝉和灵龟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 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庄子仿佛见证了这一幕幕:
世人赞叹八百岁的彭祖为人瑞;“朝菌”小虫朝生暮死,不知道什么叫“一个月”;“寒蝉”春生夏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四季”;灵龟五百岁才是它的一个春或秋;椿树八千岁才是它的一个春或秋。
如此一比较,彭祖对于灵龟和椿树,也只是“小年”而已啊!
世人认为彭祖的长寿,恐怕也是小年的小知而已呀!
小麻雀的得意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 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 ,且适南冥也。
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大鹏一飞,就飞在九万里的高空。
小麻雀的飞行、知识、境界,都和大鹏不一样。
我们是否要嘲笑小麻雀,或是要羡慕大鹏鸟呢?
惠施的大葫芦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 吾为其无用而掊之。”
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 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施种得大葫芦,质地不够坚固盛不了水,平半剖开为瓢又嫌盛不了什么东西,只能嗟叹这葫芦大得无用!
庄子却用网套住葫芦做成葫芦筏子,成了戏水的腰舟,也就是今天的泳圈。
有用和无用是相对的,不是吗?
惠施坚持葫芦只能装水在里面,所以葫芦大得无用;而庄子可以换一个视角来看待,将水装在外面。这种转化的妙用,实乃无用之用的实例。
类似于这种不耐拉却耐压的情况的应用,在现代的科学技术领域尤其多。
譬如,将易于生锈的铁质齿轮,通过表面喷丸处理,把表面的自然应力状态调整成为压应力状态,自然能够更耐用。
宋人的秘方
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为事。
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
聚族而谋之曰:“我世世为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
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
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
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澼絖,则所用之异也。
同样防止冬天防止皮肤冻裂的药方,不会用的家族,只好世代漂白布絮为业;有会变通的人,推荐给吴王并建言秘用于军事大败越国,获裂土封侯之赏赐。
这又从另一个方面例证了变通之用的妙处。
无用的樗树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 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 众所同去也。”
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 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 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前面庄子用诸般例证辩证变通之用的道理,惠施难以辩驳,便开始指出庄子的言论“大而无用”,大家不会认同。就如同无用的樗树一样,主干木瘤盘结,即使生长在路边,也没有木匠去理会它。
智慧如庄子,会如何回应这“大而无用”的驳斥呢?
对于木匠来说,这樗树乃无用之大树,所以不会被砍伐。这对樗树而言,却正好保存了自身,终得树的天年,不会被斤斧而夭折。难道不正是“无用之用”成就了他最大的用处吗?
越人文身
宋人资章甫而适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
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杳然丧其天下焉。
做衣帽服装买卖的宋国商人,来到了越过做生意,发现自己生意惨淡。原来,越国人民的风俗是:剪短了头发,赤裸着上身,并在身上刺画文彩,全都不穿衣戴帽。
之前的这些都是一人、一事、一物的有用与无用的辩证,而对于治国平天下的大事又将如何呢?
宋人衣帽的“有用和无用”,尧舜治国平天下的“有功和无功”,是否可以执着一端呢?还是都是相对的呢?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结合前文所述的小麻雀和大鹏的区别,就在于“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是如何自视的。如若完全出于自己顺其本性自然流露,那么有用、无用皆顺其自然而然罢了,几曾加纤毫意思在上面?!
所以才有“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如果非要执着其中一端不化,岂不是流于“小年”的“小知”,对于“大年”的“大知”,茫然视而不见了吗?
这一切的“有用和无用,有功和无功”,岂非都是世人或者看待这些人、事、物的人将自己的观感加于其上而已么?
若是从自然的角度又当如何呢?
这会不会和庄子“齐物”的哲学一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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