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

我今年25岁,工作第3年。因为租了一间离公司仅1.5公里路的公寓,所以我基本都是骑共享单车上班。

共享单车,被日晒雨淋,也从未被善待。因此我偶尔会骑到一些「歪瓜裂枣」,使得原本不愉快的早起上班,变得更加让人不悦。今天上班路上,我突然想起:

其实,我原本也有一辆单车。

一 被留守,换来有求必应

也是从大人那里听说,我约莫一岁多的时候就被爸妈送到了老家爷爷奶奶身边。因为妈妈又怀孕了,是长辈期盼的「三年抱两」。至此,与父母鲜少接触,甚至长到很大了,都认为父母只是寒暑假才可以见面的亲戚。假期一过,和他们关系就不大了。

后来了,爸妈又生下了第三个孩子,第四个孩子…不过再也没有出现因为忙不过来而把其他孩子送回老家的情况。

没错,我是父母最大的小孩,也是唯一一个留守在老家的骨肉。

爸妈时不时会打长途电话过来,问我要什么礼物,我会不太好意思说出，支支吾吾半天,任由他们猜出我最想要的礼物。于是每年寒暑假,他们都给我带回不少东西,比如紫色的芭比书包、比如紫色的蕾丝连衣裙。因为有次,我不小心说,我喜欢紫色,妈妈就总会给我带回各种紫色的玩意儿。

在我一年级的时候,我说我想要自行车。不久后,爸爸给我带回一辆黑色的、座椅高高、轮胎大大、没有后座的日本进口自行车。

我想,我当时应该开心到一夜都没睡着。第二天,摔了无数次,自己学会了骑自行车。

二 载不动,走不动路的奶奶

我的自行车没有后座,是因为爸爸担心我乱载人,不安全。

于是我就一个人骑着车,骑过满是石头的小路,骑到全是人们的乡村墟日,骑遍所有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可能去到的地方。

我骑车跑腿买东西,骑车陪奶奶出街,甚至有时候骑车去上学。

只是突然有一天,我奶和我说,她走路好累哦,如果我能载她走就好了。那年我四年级,奶奶确诊了肺癌。

其实在我更小的时候,我爷爷突然脑溢血离开了。那时候的我,已经和奶奶互相陪伴好几年了。人呐,怎么就不能一直相互陪伴下去呢?

于是,偌大的老屋里,开始没了大人,只剩我一个小孩上学回家睡觉。奶奶经常因为住院化疗,几天几周地不回家。我时常一回到家,就趴在园子的围栏上等,等着天黑之前兴许能看见爸爸的小汽车,兴许能看见因为治疗而愈发精神的奶奶。

可是没有。奶奶一天比一天瘦弱,头发掉光,最后完全放弃治疗在家,躺在房间里吸氧。单纯的我,只为奶奶的回家高兴,殊不知这只是老太太希望死在故乡土地的执念罢了。

奶奶离开的时候,我六年级了。爸爸给我的车装了后座。可是我想载的人,已经不在了。

三 没人的老宅

也不知道奶奶的离开,有没有对我的小升初造成影响,反正我是没考上市里最好的中学。但是,全镇11名的排名,已经让爸爸倍感欣慰了。他花了一点择校费,还是把我安排到了那所最好的中学。

于是,我开始寄宿了。

说来也奇怪,我小时候很挑食,不爱吃肉,更讨厌喝老火汤。有些青菜吃进嘴里,也很让我头晕。太挑食了,所以整个人干瘦干瘦。

但去了学校之后,我的伙食变差了,我的食欲反增了。学校的饭菜无非几块钱一顿,很不好,但我经常空盘。一个学期下来,我圆润了不少。

爸爸的朋友经常调侃,原来我适合寄宿啊。

是啊,自从奶奶离开之后,我的家就没了,我真的很讨厌回去。

但是总得一个月回去一次。于是我爸爸就这样,每个月从深圳回去老家一次,照顾我两天的起居,说担心我吃不好。我有时候回怼,不是啊,我小学几天几周自己在家,也没饿死。

说完飞跑出去,骑着我的单车,逃离。

骑得飞快的时候,想,这真的是一辆很好的单车,一直在园子里日晒雨淋也没有生锈或者罢工,依然守着无人的老宅,依然能配合着我,跑得很远。

四 2公里，也是异地恋

就这样被放养的我，最后也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成为了全家族第一个考上重本的小孩。家里的亲戚，时常感叹，这孩子居然没有废掉。我听着觉得有点好笑，但也有点可悲。

想着大学校园兴许有点大，我跟爸爸讨钱想要到时候买一辆单车。我爸想了想，把我那辆黑色单车，绑在他的后尾箱，送到了四五百里外的学校。

我爸也是挺牛逼的。

于是，这辆车，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日常里，正式成为我缩短校园异地恋的工具。

我们的宿舍在不同的区，换算距离就是两个校巴站，约摸2公里的距离。在空闲的午间、下午的傍晚、真的很想念对方的晚上，我都会骑车我的小车，欢快地飞奔向他。当时想，恋爱中最大的障碍估计就是那两里路，最甜蜜的负担无非就是对方坐在后座时踩脚踏板踩得大汗淋漓。

然而，我的黑色单车，见证着我初次恋爱的失败。那天我骑车到他楼下，等了2个小时正在打游戏的他，一气之下，把车随意一放，气跑了。

再次回到那里，我就知道，我亲手把我的感情和单车，丢掉了。

害，我发现我思绪走得太远了。

无非就是一辆自行车，无非就是一个女孩普普通通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