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菲尔塔的春天》写“我”和尼娜的一段恋情。文中写到与她的多次见面,最后尼娜死于车祸。
纳博科夫的短篇总是让我感觉迷雾重重又充满诱惑,我迫不及待地掠过他精美的文字和神奇的波浪般的叙述去探究最后故事的结果,或者他想要表达的主题。
这篇读到最后的时候,我的心忽然产生了某种共鸣,那一句“听着——我要是爱你怎么办?”轻轻地却又惊天动地般拨动了我的心弦,它沉沉地嗡嗡颤动着,震得久已未弹的琴弦浮漾起温热湿润的灰尘,它们从心底悠悠地荡起,经过喉咙,哽咽着,升到鼻孔,化作泪从眼睛里流出来……
作者写到:我没有用我们之间廉价而正儿八经的称呼“您”,而是不可思议地用了那个感情丰富、意味深长的“你”。仿佛天涯游子,四海游历后,最终返回这个称呼。
而对尼娜的反应,作者这样写到:
尼娜瞥我一眼,我把那几个字重复了一遍,还想再说几句……可是我某些东西像只蝙蝠一般飞快掠过她的脸庞,是一种迅速、怪异、接近丑陋的神情,而她这个素来能带着完美的天真口吐粗言的人,竟然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我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灯光,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句子:这篇小说恐怕只有咱俩能看懂……我闭上眼睛,胸前两肋间有个什么东西砰砰砰地跳,像慌乱的小兔子。我把手放在心口使劲按压……
我记起那个北风呼啸的下午,我从电影院出来,微信上赫然亮起的霓虹灯般耀眼的文字,那个亲切的“咱们”传递的感情是那么丰富,它所表达的意义隽永深长。我所有的犹疑不安、委屈怨恨顷刻间烟消云散,代之而来的是鼓鼓胀胀的喜悦和感动。我记得我只看了一眼,便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迈开大步,甩动双臂,沿着步道,迎着扑面的寒风奔跑起来——胸中燃烧着火,我怕把自己烧化。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咱俩,是的,只有你能看懂我写的,只有咱俩直到写的啥!我们就像天涯游子,四海游历后,最终还是不可思议地返回到这个称呼。
小说有几处暗示尼娜最后的命运,颇具魔幻色彩:
梦里我的大女儿跑进来告诉我,说看门人遇上了大麻烦——我下楼去看,只见尼娜躺在一个大箱子上呼呼大睡,头枕着一卷细麻布,嘴唇苍白,身上裹着一块羊毛方巾,就像凄凄惨惨的难民睡在被上帝遗弃了的火车站一样。
不知道纳博科夫所处的时代和国家是不是跟我们有一样的风俗文化,反正我看“细麻布”的时候一下子想到了死人时穿的孝衣上连缀的麻布片,还有“被上帝遗弃的”等字眼,都让我觉得应该是暗示她要死了。
蓝天和树枝投影在小轿车鞘翅的亮漆里,如一幅水粉画;车灯形如炸弹,我们自己的影子一晃一晃地映在一个车灯的金属盖上;车身凸出的表面中走动着一些细瘦的行人身影,像电影放映一般。我回头一瞥,几乎直觉就预见到了一个钟头或更久以后真实发生的事情:他们三个人戴上乘车安全帽,坐进车里,微笑着朝我挥手,在我看来,他们像鬼一样透明,尘世的颜色穿透他们,闪闪而过。然后车子就启动了,远去了,消失了(最后消失的是尼娜挥着十个指头的告别)。
我由此想起了哥哥出事的那个上午,我在离家十公里的那个小学校,莫名的焦躁不安缠绕着我,上课上不进去,坐立不安。端起水杯喝水,杯子忽然从我手中滑落。那只雪白的小狗在我办公室门旁俯卧着,头不安地抬起又贴着地放平,不一会儿它竟悲伤地哀哀哭泣,从声声哽咽一直到呜呜痛哭;我心乱如麻,惶惶然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极度惊恐。然后第二节下课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姐夫在那头对我说哥哥在医院……
不过墙上的石头像肌肤一样温暖,突然间我明白了某些我一直在看而未能理解的事情——为什么一张锡纸会在人行道上闪闪发光,为什么一只酒杯的光影会在桌布上抖动,为什么海水会一闪一闪……
现在我也懂了,那是万能的上帝在给我们以启示,仁慈的造物者给我们以光明。
“彩虹般绚烂的众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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