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将王后的骨灰拾好,原本应该递给云宁的。现在也只能递交给她的兄长。太康王觉得自己身体还好,自不会立储。他偏宠云宁,也是为了打压自己的儿子们,让他们别动歪心思。
他当年以长子身份早早被立为储君,被启王宠惯得又天真,又蠢笨。这当然是五观之乱时他自己意识到的。
当王位岌岌可危时,甚至是夏侯氏险些被颠覆时他才知道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有多少人在惦记。
这多年来,他依然在做那一年的噩梦。所以,他不会让任何人以为,权利除了他以外,还会属于谁。他时时刻刻都要将权力抓在手里,让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也不会学着自己的父亲,培养出像当年自己一样天真的蠢蛋。
眼看礼祀即成,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此时,丰沮祭台下面飞奔而来一个女孩,她身上带着剑伤,拼力拨开围观人群,预图在祭台上寻找一个人。她几次落泪,却不敢哭出声来。
她不敢上前,在人群中奔走了几步已经体力不支瘫在了地上。她努力搜寻,却始终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她情绪几乎要崩溃,刚想放声大哭,却被一个人捂住嘴拖离了人群。
她提力反抗,一个重拳捶在那人肩上。那人闷哼一声撞在了树上,当即喷出一口血来。
当她看清那人是复康州时,顿时惊住。
“你?”云锦声音颤着,心中疑惑不解。
复康州看她的眼神复杂。他淡然一笑,有些哀伤,竟是与平日状态判若两人,“回去吧,今日不下葬,所以,陪葬的人也不会来。即使是下葬,你也最好别去。”
云锦在他的话语中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但她不敢相信。
上次在广源台上她看着尘潇和昆吾派动手就要走上前去,也是被他拉住的。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似乎不怎么认识啊?
“你是谁?”云锦惊道。
复康州擦了嘴角的血渍,转身走了,一边道,“陪葬的人已定,没人能改。她死了,你就再无牵挂。保护你不容易,能放你自由更不容易。一把火烧了的,不也是换自己孩子的自由么?你没她风光,没她荣宠,但你比她幸运。别去送死,辜负了她的牺牲。好自为之。”
云锦已经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如果从前,她还是一个小女孩。那么这一刻,她便已经长大了。
“母亲——”她攥着地上的荒草,无声痛哭起来。
一个白色布衣的女子与复康州擦身而过,他心中的警惕让他多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只觉哪里熟悉。
女子蹲在云锦身旁问道,“姑娘,你这伤怎么弄的?”
云锦慌张擦了眼泪,“没事。多谢。”
女子微微一叹气,掌中运力,轻轻在她伤口上抚了一遍。那些伤口顿时停住了流血,也不那么疼了。
云锦和复康州心中惊讶。女子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起身,似一阵刮过的清风消失在了人群里。
王后葬礼被定在秋祭节结束以后。每年秋祭后三日便是感恩庆祝的日子,这三日里,可比春节一样热闹。
祭祀礼刚成,祭台的地面忽然一晃。一团紫雾缓缓升了起来。
羲和伸手去拿祭桌上的《九州御揽》,却在包裹上来的紫雾中抓了个空。
“快,护驾——”
所有人都乱作一团,赤羽派掌门程封羿第一个闪到了太康王身边护驾。依清绝和凌乘云一见,直接去了羲和那里。两人同时掷出数道微光。那些紫雾随之被压了回去。片刻后祭台便平静下来。
凌乘云先一步拿起《九州御揽》,见表面完好无损,心才稍稍平定。羲和一惊,他刚刚伸手明明没有摸到《九州御览》。
他有些不可思议,心中颤着,走到凌乘云面前,一把从凌乘云手中夺过《九州御览》,展开一看顿时吓得面色惨白。上面竟一个字都没有。
难道《九州御览》在刚刚那一瞬被人掉了包了?
凌乘云见他表情有异,也向典籍扫了一眼,也是吓了一跳。两人停顿的瞬间,已经引起下面的议论了。
依清绝见两人表情便猜出《九州御揽》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一思量,转身对太康王拜道,“刚刚结界松了,主上放心,没事了。”
但他低头抬眼之间,已经给太康王递去了信息。太康王虽然震怒,但当着天下人的面也不能让人看出异常。
他忽然回身,愤怒地冲到剪彤身旁。
剪彤带领君行阁的人忙俯身跪下,心中也是吃惊。
“你怎么守的祭台?”太康王怒道。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太康王的愤怒吸引,没人注意《九州御揽》了。
“捕猎在自家挖陷阱,你得有不被别人坐收渔利的手段。不然,谁是猎物可就难说了。”尘潇的话被剪彤记起。她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被尘潇说中了。
尘潇思索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虽不记得与芜幽在虚无之境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清晰知道自己周流六虚去承天阁的情景。
《九州御揽》是空的……
他眯眼看向剪彤,想是她可能要背这个锅了。不过,这个想法也让他自己很吃惊。
剪彤心中虽然打怵,却也没表现得紧张。浅声道,“是君行阁的失职,请主上明察。”
进过丰沮祭台的人心中都敲着鼓。凌潇阁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曲汇言也望着剪彤,表情虽平淡,心却紧绷着。
太康王的眼中已然布满了杀意。
程封弈忽然上前,对太康王拱手一拜,“主上,既然没什么大事,还是以身体为重,礼节为先,其他事后续再查也不迟。”
太康王瞥了他一眼,心中也知再不能出什么岔子了。更何况《九州御揽》到底怎么了,他还不知道。
他指着剪彤,“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就好好在家里给我待着。”说完,又看了程封弈一眼。
程封弈会意,命手下人将君行阁所有人都带走了。
剪彤对他斜嘴一笑。又望了一眼曲汇言。曲汇言只觉自己那只手又传来一阵钻心疼痛。每次的疼,都只是一瞬。这次,却一直疼得厉害。他颤着看向掌心,那道红丝似一条红色的吸血虫在吸他的血。
“老大……”小宗轻轻扶了他一把,那红丝才消失,他这才吐出一口气来。只是这时,剪彤已经被带走了。
小莳心中一紧,向前跨了一步。忽然被如雪抬袖拦住,怒了她一眼。
小莳低下头,心中捉摸不定。自从曲汇言握过那红丝之后,她看过他不止一次嘶着嘴看那只手。
结合刚刚剪彤不怀好意的表情,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只是,他想在曲汇言眼中知道些什么。可他始终不肯看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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