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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 第七十二章

蒹葭苍苍 第七十二章

作者: 疏篱吖 | 来源:发表于2022-10-28 20:36 被阅读0次

因李逵劈死小衙内之故,朱仝抵死不愿与他同在山寨,于是李逵便暂在柴进庄上住些日子,待朱仝气消了再上山去。

而林尘呢,自知道了小衙内之事,独在木樨园悲戚伤心。

席间吴用去看视了一遭,林尘不肯相见,隔着门窗,两人言语说话谁也不让谁,三言两语间又着了恼。

一时间彼此皆不肯屈就,吴用火起自同雷横、朱仝上了梁山,林尘恼怒,不愿赶去,只在柴进庄内住下。

林尘自此便在木樨园住了半月有余。

忽一日,柴进差了使女来传话,说是今日午后要去高唐州走一遭,问林尘可愿出庄走动走动。

林尘从未想到柴进出去办事竟能想到带她出去,顿时惊奇得很。

林尘虽不喜与不熟识的人同行,但也极愿意出去见识见识,再加上,白果近来受了林尘的影响,也大胆了些,在一旁不停撺掇着林尘去。

思想之后,林尘欣然应下。

两人收拾了东西,出门的消息一传来便急忙忙往外走。

才随传话使女出了庄院,林尘心便凉了半截——李逵也在。

“大妹子,有日子不见了。”李逵乐呵呵道。

林尘敛衽,只冷冷道了声“万福”,便上了马车。

柴进、李逵与随从都骑马,马车里只林尘与白果两个。

白果知林尘为李逵的事不痛快,劝道:“姑娘日后回了梁山,不也还是要同这李头领见面的。”

林尘没好气道:“那就不回梁山,不相见。”

“姑娘为个知县的孩子闹成这样,何苦呢?这些个当官的贪赃枉法,害死过多少百姓的孩子?不过杀了他这一个,也没什么可惜的。”

“不能一概而论,当官的也是人,是人就有好坏。况且,就算他父亲是个害人的官,那也与孩子无关。”

“那青天大老爷倒是听人家说话的说过,可从来没见过。”白果笑了笑,又道:“父子父子,爹是该死的,别说儿子也该死了,连带着全家老小都逃不了,要不然怎么还有那株连九族的呢。”

林尘一时竟想不到该如何反驳。

她知道,一人犯罪,全家诛杀,这种事在这个社会里再正常不过了。

一人犯罪,杀其全家都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么若一人为恶,杀其至亲呢?

她对自己起了怀疑,她是否忽略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生在太平盛世,长在法制社会,要是出了人命,那必然是大事,杀人犯必然受人唾弃,受法律制裁。

而他们呢?

她的思想好像开始动摇了。

林尘不敢再细想下去,她怕自己逐渐与他们成为完全一样的人。

这一路上,林尘只是听白果说些闲话,自己不大言语,也不大想事情。如果可以,她愿意一辈子都不看见这个世道是不公与黑暗的,一辈子都不融入这个社会。但……如果一定要有那一天的话,她想还是晚一些吧。

她暂用逃避的方式来面对这一切。

柴进像是有急事要处理,于路不停催车马快行,不到三日,一行人便到了高唐州。

进了城,车马如龙,人头攒动,好生热闹。

白果第一次为游玩出远门,心里高兴,一边掀了帘往外张望,一边跟林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林尘有心事,只是听着白果说笑,并没心思去看什么热闹。

没多久,马车停下,随即听得车夫道:“姑娘,到了,且请下车吧。”

林尘应了一声,白果赶紧拿了包裹,扶林尘下车。

才下车,众人眼前便见好大一座庄院,门匾上的柴字赫然醒目,林尘心内惊叹:柴大官人着实是有钱,这在沧州有两处大院子也就罢了,没想到在高唐州还有房产。

这一行人除柴进外皆是第一次见这般庄院,不免惊奇万分,可谁都不敢多说,生怕让别人笑话了去。

“乖乖,大官人,这房子可真特娘的大。”一旁的李逵大嗓门说道。

众人被李逵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得发笑。

林尘虽觉不大尊重人,可他那样子实在是有趣,自己也不由得笑了,心想:他倒什么都不在乎。

“李大哥,不是柴进夸口,就是比这还大的庄院,只要柴进有意盖造,三五处也盖造得起。”柴进勉强笑了笑,不再多说,只顾往里走。

门边小厮见了柴进,急慌慌上前行礼,“大官人万福,大官人可来了,俺们家娘子都要急坏了。”

柴进一面走一面问道:“近日如何了?”

“门里的事,小的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老爷近来病得越发的重了。”小厮们一个回话,一个要进门去禀报。

柴进摆手止住去禀报的小厮,自引了众人进门。

林尘不知此行缘由,听小厮这么一说,心中不解,可也不好瞎问,便一言不发随柴进进了庄院。

进得庄院,仆妇们见了柴进连连行礼。

“叔叔今在何处?”

略年长些的仆妇上前回道:“回大官人,老爷今在卧房养病。”

“好,知道了,带这两位去前厅稍坐。”柴进吩咐完,直奔后院而去。

仆妇们便自发的有两人去招待李逵、林尘,有一人往后院去,想是赶去通报了。

前后大约一炷香的工夫,柴进面带怒气进了前厅。

“大官人,咋样了?到底怎么回事?”

柴进说至备细,原来这高唐州的知府高廉,是东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着高俅的势,在此间无恶不作。他又有个妻舅殷天锡,也是个横行霸道的人,因听柴皇城家宅后有个花园水亭,盖造的好,便带了人要赶柴家一家出去,他要来住。柴皇城与他争论,反被他命人殴打,胸中又闷着一口气,因此卧病不起,堪堪命将归西。

林尘听得柴皇城这事,怒上心头,甚是为他不平。可巧李逵又是个百里难挑一的火爆性子,如今听见这话,举着板斧就要去杀人。柴进好说歹说,几番劝不下。

“这里说不得,我家有太祖皇帝钦赐的丹书铁券,待取来丹书铁券,上京城打官司,定轻饶不了他。”

“这要有用,天下也乱不了!”李逵说什么也要去砍了那殷天锡。

“李大哥,不能去!不能去!”一旁的小厮也不停相劝,要不是怕李逵的板斧误伤了自己,指定得上前抱住了他。

林尘被李逵闹得心烦,不满道:“杀人要管用,大家都去做杀人犯好了。”

“这当官的不杀恶人,就是得有人去杀!要谁都不去……”

正说着,里面侍妾慌忙来请柴进看视皇城。

柴进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后院,李逵将板斧别在腰间,摩拳擦掌地骂娘。

林尘实在听不下去,自去门口张望,心中也为柴进担忧。

柴进走后没多久,就听得内宅哭泣。

这哭声一起,李逵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越骂越响,越骂越难听。

林尘以为是柴皇城病情加重了,犹自想道:只要打赢了官司,出了这口恶气,心情好了,病也就好得快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柴皇城过世了。

一个时辰前,她还在打量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庄院,如今,这庄院里已上下皆白,哭声连天。

八月将尽,秋风起,草木黄。

大抵世间万物皆是一样,天变了,人也要没有生机了。

林尘心里五味杂陈,愤怒、悲痛、忧虑……她已经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她只清楚地知道心里难受,眼泪总是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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