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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窥人——《Be right back》有感

镜中窥人——《Be right back》有感

作者: 吴迪jonny | 来源:发表于2014-10-29 21:24 被阅读382次

    文/吴迪

    作为一部电视剧,《黑镜》并未受到如潮的热捧,也没有引发深层的社会关注。然而,作为一部幽默诙谐又不乏深刻意义的英剧,《黑镜》的故事,却以简洁的构思、出奇的结局,展现了人对当下自我的内省。与其说它是一部剧,不如说它是一台小品,从人性到社会,从社会到科技,勾股连环之间,勾勒出未来世界的影子。而这些,恰是我们——作为存在本体的人——的深层忧虑。本文试图其中一部剧——《Be right back》为载体,展现出人与科技的冲突,并对这种对立提出哲学上的反思。

    《Be right back》是《黑镜》第二季中的第一部,也是其中较为典型的一部剧。影片开始,男主人公坐在车里刷推特,全然没有发觉女友的敲门。以推特为代表的社交网络,正在编织一张大网,将物理空间上处于离散状态的人联系起来,原子式的个体,一旦获得关注,个体自觉就突显出来,从而也就深陷其中,将感性的人的世界抛诸脑后。紧接着,回家的路上,我们看到了只有在未来世界才会出现的无人驾驶汽车。这一点,无疑让我们再一次感叹科技的强大,与此同时,科学拜物教又一次征服了我们。我们可以看到,回家之后的男主人公,依旧泰然自若地刷推特,对女友的回应也只是应和而已。虚拟社交的魔力,再一次呈现在我们面前,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我们甚至都无法说清。直到男主人公的意外身故,使得整个故事向更深入推进。那晚,男主人公出去买东西,久久未归。焦急的女友得知男友出了车祸。许久,女主人公都无法接受男友的丧生,始终活在消沉之中,无法自拔。直到某一天,女主人公的朋友告诉了她一个新发明,或者说虚拟软件,一种能够从人们社交工具中分析人各方面特征的工具。其功效在于,通过这种分析的结果,创造一个虚拟的人,通过语音的方式,传达这个人的思想,而这个人的思想亦建基于其过往社交网络中的记录。这种神奇的软件,其实是一个隐喻。科技的力量,超越了人的有限性。在网络出现之前的人类社会,人与人的交往建立在时空语言之上,而网络出现之后,空间被消解,时间被突破,人的自由度的增大,也是人的自由度的缩小。这种虚拟的语音系统,一方面将碎片化的人类活动,通过创造性的分析粘连起来,从而创造了一个崭新的“我”;另一方面,这个崭新的“我”,又在其所建基的有限材料中游弋,无法超脱,乃至让人感到丝丝怀疑。然而,人总在突破自己,也在掩饰自己,试图从情感需求的角度抓住当下的“幸福”。说到底,这种“幸福”是彻底的自我欺骗。女主人公的境遇既是如此。

    开始,女主人公并不相信这一点,这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对于超越自我认识能力的事物,保持固有的谨慎。然而,人对于未知的渴望,就如夏娃偷食禁果一般,终究是要发生的。女主人公因思念男友过度,竟也相信了这种技术。就在她战战兢兢拨打了那个号码之后,久违的声音出现在耳旁。科技的作用就在于此,不断突破人的心理预期,同时又不断填满欲望的沟壑。接下来的日子,每天,女主人公如获至宝般,与手机另一边的“他”聊着生活,聊着过往,好像“他”从未离去,生活从未改变。可以看到的是,女主人公的生活已经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就如我们对电脑、对网络的着迷一样,处于无意识之中,只有猛地挣脱出来,浮出水面,才会惊觉当下的自己。然而,故事仍旧继续。其中一个细节是,女主人公某次不慎摔坏手机,突然的焦虑体现在人对依存对象的丧失之中。男友的声音和回应,已然成为她活下去的理由,而且是唯一的理由。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即使是科技如此深入人的意识与存在之中,维系人之为人的本源仍然无法消灭,那就是情感。Notion和feeling无法割舍,这一点必须承认。后面的故事更加精彩。女主人公在这次惊恐之后,得知一种更加高明的科技手段,能够帮助我们在肉体上复原一个思想仅存的个体。在一种意义上,这一点直接指向了肉体与精神的分离。当我们说某个人时,必然指称的是这个人当下的肉体,以及肉体所承载的精神。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这种天然的形式被科技取代了。或者说科技完成了自然的工作。就如当下讨论得火热的人体胚胎技术,从伦理的角度来看,人始终无法突破科技对人类关系的挑战;从科技的角度来看,人又无法否认这种技术的可能性和它的现实性。回到这种肉体的复原上来,当我们有能力还原一个丧失肉身的灵魂时,是什么令我们却步?又是什么将我们推向这个尝试的前方?

    然而,女主人公终究还是选择了尝试,就如每个人对情感的无法割舍一样。首先,科技公司整合存储于社交网络中的语言习惯、生活照片,模拟此人的心理过程,乃至思维习惯,其次,利用某种技术将人的形象完整复制出来,科技的高明使得这种复制出来的肉身,在外观上甚至是生理上都无懈可击。我们可以看到,这里的剧情是在回避我们对克隆人的争议中展开的,克隆人是对我们的复制,而这里是高级形式的模仿。甚至连编剧本人也难以接受克隆人这种生物的存在,一定意义上,他们就是我们。回到剧集本身,我们发现,科技的力量在这里再一次成为满足人类需求的手段,我们把它当作我们目的实现的手段,在这里,已经处于上升阶段,即由最最基础的需求,如衣食住行,发展到对我们情感的需求。科技对人的影响已经由身体层面扩展到灵魂层面。身体成为我们超越自己灵魂,满足自己灵魂的工具,一旦身体成为异己的存在,人也就在最后的防线上被击溃,被科技击溃。

    故事继续,被科技创造的男友确实满足了女主人公的各种需求,与她分享美好回忆,满足她生理的需求,乃至开启习得技能,学习各种模式并未设置的能力。最后一点,可以看作是科技对人的进逼,但是另一层面,又显示出科技的某种局限。科技终究不能取代人,编剧至此留得了一丝安慰。故事的结局也许是美好的,女主人公在与“机器男友”相处里,慢慢发现了这些局限,身体的相似性其实是不易模仿的,因为身体本身并不独立存在。身体对理性、身体对情感的依存,远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那怕“机器男友”张嘴说话,声音语气,甚至最细微的习惯表达,都被模仿得淋漓尽致。这种表达的背后,局限性深植其中。从剧集的最开始,我们就可以发现这一点,电话那端的声音,是对已有生活片段的解析;“机器”承载的行为,是对已有生活片段的模仿。一个解析,一个模仿,在本质上无法逃脱对现实的依存。过去的,被记录在社交网络中的东西,对于当下的我们而言,是死的。只有活生生的人,此在的人,才是鲜活的,才是可感的。主人公最后猛然悟到了这一点。我们可以窥见,编剧设置这般的结局,也在为我们焦虑的灵魂找到一个光明的归所。只要我们时刻保持对科技的警醒,是我们——而不是科技——在满足我们自身,这就够了。

    《Be right back》无疑在这一点上做了充分挖掘。正如我们分析的。科学与技术是二分的,但又是紧密相连的。科学实质上是一种意识形态,也是某种范式。当下普遍存在的唯科学至上论,实在是一种现代人的病态。我们知道,从亚里士多德系统分析各种自然哲学开始,科学这一概念就有了某种内在的意义,即发现并解释我们的生活。从物理世界的外在探知,到生物科学对物本身的认识,各种解释模型,都在一步一步构造完整紧密的系统,以符合由人出发的整个世界。这里,我们不可忽略的是,所有我们认识论的对象,都是由我们展开的。人的认识局限于人的各种官能,我们首先受限于我们自己的身体,然后从自己的身体开始,进入外部世界。正如海德格尔所言,“世界向我们呈现”,认识的不同只是呈现方式的不同。其根本原因在于我们自身。这里,我们谈论科学,理应在这种意义上进行。科学的工具理性是不能被掩盖的。发展到现代,乃至以后。各种门类科学愈加精密,但有一点不能忽略,科学发展到能够复制人类自身,它的存在仍然是对人类理性的符合,对人类情感欲望的满足。只是这种欲望能否保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值得我们深思。那么技术呢?技术又是从属于科学的。当然这一点有不同意见。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技术对人的影响与科学对人的影响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技术的不同在于,它的产生更容易跳出人的可控范围,因为技术与人的联系,并没有科学与人的联系那么强烈。技术的产生往往缺乏理性的指导,就如总有一些人在试图突破伦理规范,完成对技术的膜拜。

    那么,科学技术是如何与人对立的呢?从剧集中,我们发现,这个思维过程显得非常有趣。我们从需要出发,寻求科技的帮助。科技的力量帮助我们找到自己失去的男友。一方面,这种需求与满足之间,是合作的关系;但是,另一方面,当我们的需求超越了现实的存在,超越了我们可控的范围,科技就会反过来控制人。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当今世界的很多人都在使用电脑,都在使用网络。网络对人的改变,在某种意义上就具有这种内涵。有些人已经患上了网络依赖症。如果一天没有上网,生活就像缺少了什么一样,显得特别不自在。乃至某些人生活的所有程序都是通过网络来实现,最重要的体现就是与人的交流。网线那一端的“他”或者“她”,在某种意义上,只是精神的外化,肉体感性已经不重要了。有些人会说,是的,我的自由度更高了,我可以畅所欲言,尤其是对那些生性羞涩的人而言,网络的出现,无疑是福音。然而,我们不能忽略的是,当某一天,网络从我们生活中脱离出去,我们会怎样?就如某天停电,很多人就会感觉到非常之不适应。道理是一样的,科学技术一方面使得我们的生活变得便利,但另一方面,科学技术在便利我们的同时,将我们的生活范围缩小,将我们生活的可能性剥夺。当然,这是站在批判的角度来谈。

    这种对立的本质在于人自身。我们如何认识科学技术,对于我们自己创造的对象,我们如何把握它。这一点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科技反思,归根到底,是要处理人与科技的关系问题。从科技与人的对立,我们可以发现,这种我们生命的创造物,是源自我们自身。科技的力量更强大,我们对它的认识就需要向前推进一步。科技不是异己的力量,如果我们把科技当作对抗,我们就处于这种对抗之中,如果我们把科技当作工具,在理性的范围之内,满足我们感性的需求。科技与人的关系,就会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之间。因此,人的复归是必要的。在当下这个科技拜物教的时代,科学为王,技术为王,一定程度上吞噬了人本身。我们把人当作工具,来满足我们对科技的崇拜,这个过程是不自觉的。就像剧集中的女主人公,男友的离去可以弥补,只要科技能够达到这一点,“机器人”也可以是“人”。这种逻辑难道不可怕吗?试想某一天,我们身边的很多人都是彻彻底底的机器人,真实和虚假的边界被打破,人之存在的意义也就被消解了。如果真像骇客帝国中描述的那样,我们倒要好好思考一下,究竟什么是人了。

    因此,把人当作目的,而不是手段。就如康德所言,目的王国与道德自律是拯救人类的最优选择。把人当作手段的时代,最终就像剧集所表达的一样,快乐只是短暂的,痛苦将伴随其后。在科技面前,人是中心力量,始终保持对人的敬畏,科技与人的距离才能是最美的。未经允许,请勿转载。欢迎关注个人微信公众号“爱智慧、爱生活”;ID:Nulla_viv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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