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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邻鸡不再鸣

喔喔邻鸡不再鸣

作者: 王父斤 | 来源:发表于2018-11-30 15:11 被阅读15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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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一窝蜂地涌进城,无形中扼杀了很多人的农村梦。可人进得城来,心却还“留”在村里。十年前,有人说我是个“农村人”的时候,我或许感到极度自卑,很讨厌有人喊我“乡巴佬”,于是用尽二十年青春、花费父母血汗、恬不知耻地通过读书走进城里。最终,户口变成了“非农”,心想,这下老子总归是“城里人”啦!呵呵哒,严格来说还不算。我们每个人血液里流动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总是非常怀念貌似破败不堪的农村的一切(最起码我是这样),甚至怀念踩在脚底让人难堪的一泡狗屎。

    把城、乡两个概念当作天和地两种阶级来理解,这是中国人在时代发展过程中凝结成的永远好不了的伤疤;过去争做城里人,如今又想回农村,进得城来的未必能回得去,回得去的又不见得能待得住。城里人生活在天堂,农村人好似在地狱,这一传统而又古板的认识,如今有些不合时宜,就像过去的地理课本对大西北的介绍一样,学生学一遍就知道,中国的西北是一片广袤而又荒凉的土地,那里的人们不是旱死就是饿死,顶糟的死法是穷死;实话跟您说,中国太大,您不知道的事儿太多,有穷人的地方也有富人,教科书上说的不一定都正确。直到现在,有人仍用城里人和乡下人这样的概念区别看待中国普通大众,甚至该死的户口问题一直不能得到妥善解决;很多人因此活成了“二夹皮”,既不像城里人,又不是农村人,人人开口或谈“我的老家”,可到底不知谈话如何继续。在城里,你除了买套房、买部车能用到你的名字外,其余的东西总是不像在地里长出来的那么可靠,一不小心说没就没了,你还不能有脾气,要么忍,要么滚,到底不知滚到哪里去。城里待不住,农村回不去,这就是如今最明显的城乡之别。

    我住的小区不算洋气,楼下门面多开着餐馆,特别一到周末,掐指算到吃饭的点儿,各种炒菜味道随风飘来,让人突然想起吃饭才是人生的大事。人活一世,难逃“饮食男女”的事实。在楼下众多餐馆中,我经常去的只有一家,因为炒菜的是个老阿姨,实打实从农村来的,每道菜量足味好,去她家餐馆吃饭,让人有种“回家”的感觉,真能吃出“妈妈的味道”。但这老阿姨也常常遭城里人指责,原因是她在小区里养鸡;更可笑的是,她先后养了两只报晓鸡。想想前番因为邻居的狗太吵闹而弄出人命官司的新闻,我觉着这阿姨养鸡的习惯,有必要改改了。

    一开始,阿姨养的鸡在城里小区的灯光下“没日没夜”地生活,过着昼夜不分的日子,大概一到脑海中想起“报晓”这一本职来,它就破开了嗓子聒噪,全然不顾到底是白天还是半夜,所以它这一聒噪就给它和它的主人带来了骂声;它一打鸣,好像鸡笼里的公鸡母鸡一起跟着打鸣,俨然是个鸡仔合唱团。鸡把你聒噪醒了,一看时间,要么是半夜,要么是凌晨,还有可能是其他“不该”报晓的时间。可带头打鸣的毕竟是一只鸡啊,哪管得了那么多,它有张嘴“喔喔喔”的本能和“权利”。我们有那么多的大道理,可你总不能给它讲道理吧?老阿姨对此心满意足,可是四邻反感透顶。你说你一农村老太太,让你在城里乌烟瘴气地开餐馆是多大的恩惠啊,好好炒菜不就完了,还莫名其妙养什么鸡!养鸡也就罢了,你还非要养一只光打鸣不下蛋的鸡,吵得大家伙儿觉都睡不好。你当现在还是那个“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劝学”年代么!你说现在城里的年轻人,哪个没有点压力?很多人大半晚上又不睡觉,直撑到凌晨入睡,可是刚一睡着,那鸡就给你“报晓”,你就像处在鸡窝里似的,似睡非睡,还得重新换个姿势入睡,还不一定能再睡得着。很多人抱怨老阿姨,简直就是一活生生的周扒皮。

    这件事情持续发酵,老阿姨不高兴了,我去吃饭的时候,她跟我“诉苦”说现在的城里人怎么这么矫情,她在农村养了一院子的鸡,打扫鸡屎都能让她满头大汗,从来没听谁嫌弃鸡聒噪;你睡你的觉,鸡报鸡的晓,“各司其职”,互不影响,两不相欠,谁跟谁啊!再说,城里人不都喜欢吃新鲜的东西么?她以为边养鸡边杀鸡会让城里人吃得放心呢!更何况,公鸡生来就是打鸣的,不让它打鸣,还能让它下蛋不成!等它哪天一声不吭了,那就是它顶锅盖的时候到了。而母鸡就是下蛋的,怎么着也轮不到它们报晓,等哪天一只母鸡开始打鸣而不下蛋了,那也就是它顶锅盖的时候到啦!啧啧啧,看看现在的城里人,日子过得跟那鸡似的,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反倒怨鸡的不对。

    周末中午,我刚午睡,就听见楼下老阿姨家那个铁笼子里像钻进去黄鼠狼似的,鸡仔们“呱呱呱”惊叫。我从窗户探头出去,看见阿姨儿子早已捉到那只昼夜不分就乱叫一气的“报晓鸡”,左手将它倒提着,右手闪动着明晃晃的菜刀。那鸡咯咯咯叫个不停,还想伸直脖子来个喔喔喔、展示一番自己的雄风,不料刀光一闪,说时迟那时快,大哥飞快一刀,鸡头被剁飞。本来这一幕极其残忍,我看得呆若木鸡,心里却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该死的鸡!想必大哥心里带着十分的怒气,不然怎么着也要让那鸡“躺”好了,在鸡冠出划一刀,然后拔一根鸡毛伸入刀口捅几下,才能把那鸡彻底杀死啊!最起码也该让它“躺”好,在脖子上有节奏地划一刀嘛!我也杀过一回鸡,可刀在它脖子上划拉的时候,就像我自杀似的,老觉着脖子上凉飕飕的,即使我最喜欢炖只老母鸡假装“坐月子”,可那种奇怪的感觉迫使我说什么也不想再杀鸡了;还是看别人杀鸡稍微自在些。奇怪的是,看别人杀鸡,又让我想起“杀鸡给猴看”。奶奶个熊!要这么想来,还是斗鸡好些,最起码能落得个“为战斗而死”的美名,不像现在这些不土不洋的鸡仔,就算叫声再动听,迟早都落个顶锅盖的下场。

    一连几天没见阿姨,一打听,说她回乡下去了。我以为阿姨生气回老家,不再来城里了。过了几天,老阿姨又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一只乡下“培养”起来的报晓鸡。这只从乡下长起来的报晓鸡,果然跟乡下人一样憨实,不到点数,它绝不乱叫。每天早上六点半,它准时扯开嗓子报晓。可还有一样,每天一到晚上六点半,那鸡同样会“报晓”。假如它的“晨鸣”是迎接朝阳的话,那么它的“晚鸣”就代表送走夕阳的意思吧?鸡的心思,反正咱猜不来。我实在佩服这鸡对时间那种虔诚的仪式感。我刚适应了被鸡鸣闹醒的生活,不料又看见阿姨的儿子将它倒提着,晃动着菜刀,把它弄成了盘中餐。至于原因嘛,这回是小区物业出面了,说什么再不让阿姨养鸡。阿姨在城里的养鸡计划,就这样彻底泡汤了。

    看来,老子的“理想国”在我们这个高楼林立的时代终于成型了——邻居相望,喔喔邻鸡一再鸣,而民老死不相往来;我们怀念生养我们的乡土,也喜欢城里婀娜多姿的各色鸡等,却容不下一只黑白不分的报晓鸡。或许还有说不清的原因,让“鸡”这个名词变得有些尴尬——时代进步的车轮真是不简单,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被无情地碾死!看这趋势,牝鸡司晨,公鸡下蛋不会再是讹传。

    “人家在何许,云外一声鸡”——扪心自问,我越来越向往“压缩版”的生活。“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这是传统意义上的公鸡的理想。如今,城里的公鸡该是哑巴,有个鸡样儿足够了,最好是多长几条腿,杀掉一只多腿鸡,光卖鸡腿都赚钱。而母鸡最好是一天到晚都下蛋,顶好是一只鸡多长几个屁眼儿、保证“多产”,要不要多长几条腿,实用价值尽量最大化,不单单看时代的进步,还要看鸡等的造化。

    阿姨那两只报晓鸡的先后殒命,似乎意味着我眷恋的某个时代的结束,也代表着某个新时代的到来。天生刨食吃的命,自然就没命睡到自然醒。有无喔喔鸡鸣于我何异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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