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要经历过多少走投无路，才能获得再生

《罪与罚》：要经历过多少走投无路，才能获得再生

文/深海时见鲸

茨威格在《三位大师》中写道：“让我们环顾一下周围吧，街道上，小店里，低矮的房子和明亮的大厅里，――那儿的人们在想些什么呢？要做幸福的、满意的、富裕的、有权势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主人公之中，有谁追求这些呢？一个也没有。他们不想停留在任何地方，甚至也不想停留在幸福之中。他们永远向前奔走……”他们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求”！小说《罪与罚》的主人公拉斯柯尔尼科夫也是如此，当种种社会原因把穷苦无告的人们逼到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困境，当人们都无路可走了，又有谁可以来拯救这些人们呢？

主人公拉斯柯尔尼科夫是一位大学生，因穷苦而被迫退学，在小说的开始，他展示出来的就是一种带精神分裂的人格，“他常常深思得出神，爱孤独，甚至怕见任何人，不仅仅怕见女房东。”“一个月来，他苦思焦虑，忧闷不乐，情绪紧张，以致精疲力竭。”孤独也许是人生常态，如果无法调解自己回归正常，孤独也可能使人走向毁灭。

九等文官马尔美拉陀夫在酒店里向主人公诉说生活的残酷时，他说：“要知道，得让每个人有条路可走啊，因为往往有这样的时候，你一定德有条路可走！”然而在那个社会，他，他女儿索尼亚，他妻子，杜尼雅，拉斯柯尔尼科夫……这些人都无路可走，没有人给他们路走。

贫穷的拉斯柯尔尼科夫酝酿了一个计划，并且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实施它，他杀死了放高利贷的老太婆阿廖沙·伊凡诺夫娜，其妹妹意外闯入现场，也被主人公杀死，他逃跑后，一度陷入痛苦，他深受良心的谴责，又无法承认自己的罪责，他甚至无法分清现实和梦境，女仆娜斯塔西雅对他说：“这是你身上的血在叫喊。血没地方流的时候，它就会凝结起来，于是你就胡思乱想了。”他听到警察局要传他去，“他那本来是病态的、混乱的思想越来越乱了。”

他在马尔美拉陀夫去世后，把身上仅有的二十个卢布给了他的妻子卡杰琳娜·伊凡诺夫娜，这时候，体现的是一种赎罪心理，即使他认为自己并没有犯罪，但这样帮助别人的行为似乎减轻了他的心理负担，“现在他心里充满一种从未有过的、突然涌现的具有一股充沛强大的生命力的广大无边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以和一个被判处死刑、突然获得出乎意外的赦免的囚犯的感觉相似。”

他反对妹妹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嫁给卢仁，他疏离来看他的母亲和妹妹，当一个人心里承受了不能承受的东西时，似乎你的一切与周围世界都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作者借对杜尼雅颇有好感的斯维德里加依洛夫之口道出当时俄国的一种现象：“受过教育的青年们由于无聊，都沉湎于不可实现的梦境和幻想之中，他们被各种理论所迷惑，变成了理论上的残废者；不知从哪儿涌来了一批犹太人，他们都把钱积蓄起来，而其余的人都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他体现出一种善良的精神，他帮助索菲雅安顿她的弟弟妹妹，给她钱使她脱离靠肉体维持生活的状态。然而他自己却也无路可走，最后只能以开枪自杀来结束一切。

他无法承认自己的罪责，也不去自首，是因为他认为“大家都杀人，现在世界上正在流血，从前也常常血流成河，他们杀人如麻，鲜血像香槟酒一样流淌，这些因杀人如麻竟然在卡庇托林举行加冕，以后又被称做人类的恩人。”在他看来，他只是杀了“一只可恶的、有害的虱子”，他认为自己也属于有权利去逾越某些障碍，而不受法律的约束的，而基督徒索菲雅却看清了造成他这种思想的原因――他的信仰和法则，她仿佛是上帝派来救赎他的，鼓励他自首，陪他到西伯利亚受苦，索尼雅展示出一个具有美好品德的下层女性形象，也是俄国东正教的代表，她经历过不幸，却始终保持一颗纯正的心灵，信仰上帝。

他在自首后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无所谓的，对生活失去乐趣的消极态度。而妹妹嫁给了拉祖米兴，母亲去世，似乎也成了最好的安排。我们说，当一个人失去他的信仰，严重怀疑自己时，就变成行尸走肉一般，他接受了一切所谓法律给予他的惩罚，然而却还是无法不能够认为自己有罪，书中这样写道：“他已经病了很久，但是摧残他的健康的不是苦役生活的恐怖，不是苦工，不是粗劣的饭菜，不是剃光头，不是用布片缝成的囚衣。”“使他害病的是那受了重创的自尊心。”因为想要自己良心上过得去，他选择服从这种在他看来是“荒谬的”判决，他认为囚犯们对他不怀好意，他封闭自己，其实这一切只不过是他自己将他和他们隔离了。

小说里给我感触最深的是“再生”这个词，最后，拉斯柯尔尼科夫因为索尼雅获得再生，这是一种爱情，也是一次心灵的宗教救赎，他换了种心境，找到生活的渴求后，他感觉从前跟他敌对的囚犯都用另一种目光看他了，其实并无区别。他准备迎接新的生活，找到自己的信仰，即使他“不可能无代价地得到新的生活，必须为它付出重大的代价，往后必须为它作出重大的功绩。”因为爱情，也是因为宗教信仰，他逐渐再生，逐渐洗心革面，逐渐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