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想说明一个概念,提到“傻子”两个字,除了卿卿我我的场景,普遍都认为是贬义词。而本文中提及这二字,虽略有贬义,但主要是对无知无觉的定义和概括,并无鄙夷之意。
之所以会觉得夏洛不太傻,那是有两层遮挡在作怪。
一层是回到了青春懵懂的校园时代,都说谁人年少不轻狂,这是往好听了说,说糙了,就是谁年轻没傻逼过?
桐城有云:“子弟二十不狂没出息,三十犹狂没出息。”讲的就是人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最直观最原始的阅历积累,该闯的祸闯了,该犯的错犯了,才能茁壮成长。就跟草木一样,初期猛力生长,不讲进退。等长出样子了,自有生存环境来给你修枝剪叶。修得差不多,也就可以立世了。
细一些说,二十来岁狂得冒傻气没关系,毕竟在长辈看来还是“啥事都不懂的小屁孩儿”,惹了事都没法来跟你较真(真跟你计较的成年人不是没有,不过都是心胸狭隘之辈罢了,一把年纪了连个孩子都容不下,那还真不如个孩子),这个时期出了丑纯属正常,一笑泯恩仇,初生牛犊嘛,就是玩那股敢闯敢拼的劲头,畏畏缩缩的能成什么事?所以“不狂没出息”。
当然,不是崇尚趁着年轻去干蠢事作死,而是在狂的过程中,摸清楚做人做事的尺度。知天地之广阔方懂沉稳,明江湖之深远才显老练,磨平了棱角,懂规矩知人情讲道理明分寸。
到了三十岁,而立之年。该有的分寸把握不到,该懂的好坏没弄明白,还跟之前一样仗着脾气瞎胡闹,那说明这些年什么也没学到,算是白活了。而这个时候思想模式、行为习惯基本已定型,就像树长成型一样,想扭正那是太难了。所以“三十犹狂没出息”。
夏洛回到过去,人变年轻了,所以荒唐行事,狂得没边,力图把握新的机会不后悔活一把。
他确实改变了一些东西,获得心目中女神秋雅的青睐,将优等生袁华踩在脚下,靠着剽窃曾经红极一时的歌曲名利双收,社会地位暴涨,甚至他的人生走向都因之转变。
可是,直到剧终,他仍是个孩子。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以几十岁之心回到十来岁,没有半点成年人的沉稳和低调,还是去“狂”了。这就说明他心理年龄相对不成熟,属于“犹狂没出息”。可怕的是,他甚至还没察觉到这一点。更为可怕的是,这南柯一梦的叙事方法不但蒙蔽了他自己,也蒙蔽了观众,觉得荒唐行事也情有可原。这即是前文说的第一层遮蔽。
可最终,他还是回到了既定轨道上。是什么人做什么事,这是命中注定的。在命运面前,人们往往钟情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不甘与无畏,却忽视了陈胜最后的结局——历史需要他打开局面,并不代表他能将自己改写成富贵命。
夏洛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不安于质朴的妻子马冬梅,不思奋进、拒绝成长,一心渴求繁华世事的浮华。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一个小细节,不管梦里梦外,他总是在做僭越的举动时出丑,可他却丝毫不顾命运的提醒越挫越勇,甚至还拿俗不可耐的玩笑话为自己开脱。生活中,有多少人活得和他毫无二致?
拥有一口井和能喝多少水是两个问题,没听说过不把井水喝干就觉得亏了的吧?可事实上很多人在生活中却非要强灌自己,喝不完拿来浪费都行,反正是自己的,却从没去想过,一旦井水被糟践完了,就是井上刻着你名字也没有意义了。凡事不可求完满,满的同时,也就完了。
再好比网上曾很热的句子,要去看没看过的风景,在自由便捷的当代,这话显得理所当然还透着洒脱。所以使人忽略了一点,没看过的风景,就代表你有缘看到吗?
越是难寻求的,却总觉得好,苦苦追求,佛家谓之“求不得苦”。当你求到了,随之也看穿其本质,难再吸引你,变得稀松平常,你就会去寻找新的目标。才会发现,追来追去,原来是自己的欲念在作怪,皆是虚幻。
这便是第二重遮蔽,明知改变是不可为的,却借着电影,闹剧般将不可为化为一场可为的梦。
这里,又涉及到若能重来,人类究竟能不能改变命运的问题。从本片来看,改变经过是可能的,但绝无法改变结果。
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摊上个愿意照顾自己的妻子还不满足,天天想美事,连秋雅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看清就盲目地拜倒在其好看的皮囊下。这样的夏洛,在梦里靠剽窃成名后,他成长了吗?没有!我认为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如何就沦落到如斯痛苦的地步。所以梦醒后才一头扎向马冬梅的怀抱,他意识到的,只是马冬梅的好,和失去了马冬梅庇护的恐怖。属于爬到上层hold不住,受了伤痛回来和原配凑合着过的类型。所以,他并没有长大,只是学乖了而已,这从他梦醒后仍是无所事事地腻着马冬梅的孩子气行为就能看出,班主任说“夏洛那个大傻子”的看法不是无的放矢,成人的年龄配上孩子的内心,傻子二字评得很中肯。
然而这个傻子也是幸运的,早早遇上了愿意任他糟蹋日子的妻子,而且傻乎乎地不离不弃。是的,马冬梅吃苦耐劳,很质朴,却也很傻,可她的傻和夏洛不同,她傻得很现实,知道袁华之类的俊男才子对自己来说太虚幻,也知道自己的条件只能靠自己咬牙苦干,所以才能把得住那条线,专注眼前、不去妄想。
而她和夏洛最大的不同,在于虽然学生时代都很傻,但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她的成熟度甩开了夏洛N条街。
所以,为人处世,傻不怕,关键不能傻得超过度,一旦过了,那就是蠢。英语里有句常用语“I maybe naive but not stupid.”说的便是这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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