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解诗词2.0(100/009)
望洞庭湖赠张丞相
(唐)孟浩然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孟浩然,原名不详。他的字叫做“浩然”,可能是当时人多称他“浩然”的原因,所以千百年来就这么传着叫下来了。古时候称呼一个人的表字是非常亲近的行为,要是不熟就叫人家的字会让人觉得被占便宜。所以这千百年来,孟浩然一直在被人占便宜。如果孟浩然泉下有知,大概会翻白眼:老子跟你很熟吗?没事儿叫什么表字?
从王维的《送孟六归襄阳》可知,孟浩然在家中排行第六,可是没有太多人称他孟六,而“孟浩然”这三个字之所以这么流行,大概是因为李白吧。众所周知,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赠孟浩然》流传非常之广,他就像拿了个大喇叭一样在疯狂向世人安利:孟浩然!孟浩然你知道吗?你知道孟浩然吗?那是我爱豆,超级牛掰,超级厉害。快!粉他!跟我一起粉他!!!
就这样,“孟浩然”这三个字也极度自然地刻进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人的脑子里。
有李白给他做“粉头”(头号粉丝),有王维、张九龄给他做推荐人,按理说孟浩然生前应该很成功,可惜纵观他的一生,不禁令人感叹:人生啊,还是要早些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才好!
公元689年,孟浩然生于襄阳城一个“薄有恒产”的家庭。襄阳城就是今天的湖北襄阳,这是个具有悠久历史文化的地方,在唐代就非常具有人文气息。
孟浩然的家庭应该算是一个小康之家,且当时处于武则天管理朝政的时候,国内经济发展相对较好,孟浩然从出生到成长都在大唐盛世里,时代正处于一个上升发展的大趋势里。国家太平安稳,经济发展繁荣,人民安康富足,他一生都没有像杜甫、王维、高适那样经历过时代所带来的苦难,他一生的坎坷充其量也就是有一些个人的不如意罢了。
孟浩然从小才华出众,在当地小有名气,取了一位名妓作妻子。只可惜他太过文艺,在正值血气方刚的双十年纪跑去归隐山林。他和自己的好朋友张子容一同隐居在鹿门山,张子容第二年就进京科考去了,而孟浩然却一直懒懒散散地隐居。
或许他是欲擒故纵,学古代名士靠才华和隐逸引起当权者的注意,想走一条“终年捷径”,可是诗才不等于济世之才,他终究没有等到自己的“刘备”。
从他的人生轨迹看,孟浩然在隐居等待的过程中也会焦虑。所以他也出门游历,只可惜他没有足够丰厚的社交资本,四十岁之前的游历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突破。
看孟浩然前半生的经历,可以想象,可能此前他一直没想明白自己要什么,一会儿说自己向往自由和隐居,一会儿又抱怨自己怀才不遇。他可能和很多现在的人一样,心里大概明白自己要读书考大学的,因为这是当世社会对一个人的人生给予的普遍规划,但心里又觉得自己更加向往自由,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可是这个梦想具体是什么,又怎么实现,他说不明白或者根本没有考虑过。
孟浩然的人生就是这么拧巴着。他积极主动隐居,隐了很多年之后又想出去捞些地位和功名,虽去做了但收效甚微,心灰之下难免抱怨。
但命运也是眷顾坚持的人的。终于在他四十多岁的时候,孟浩然与一干当时有话语权的文人说上了话,并且用自己的才华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和钦佩。
据说他曾在太学与一众学士官员联句赋诗,这些人里有当时的诗坛大咖王维、有特别喜欢提携后进的张九龄。当轮到孟浩然联句时,他以两句“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技惊四座,让排在其后的王维、张九龄直接搁笔了。孟浩然一时名动京城,他的声名直接传到了皇帝耳中。
另外有个故事有好几个版本,但大概意思都是一样:孟浩然与朝内文士官员结交,偶然进入待诏宫殿,恰好遇到了玄宗来此,不敢藏匿,而且玄宗对他的才华也非常感兴趣,于是兴致勃勃地命他献诗。
按说这是大好的展现机会,你孟浩然此前辗转奔波汲汲营营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那就应该好好抓住机会,向皇帝展示自己的进取之心和才华实力。结果孟浩然做了什么?他是确实献了一首写得很不错的诗,只可惜这诗里的态度太丧了,言辞也太欠妥了,简直就是当着别人的面说人家不好。
他献的是《岁暮归南山》: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看看,这诗多么幽怨,一开口就说自己不想跟着朝廷干了,回我隐居的山上去。下一句说别人对自己的嫌弃,好似他很委屈似的。果然他只念到“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玄宗就听不下去了,他对孟浩然说:“是你自己不来找朕的,怎么能说是朕弃了你呢?怎么能这么诬陷朕?”
皇帝拂袖而去,孟浩然也亲手将自己的前程彻底断送了。
前文孟浩然给张丞相的诗里说得多么明确,他就是想要求引荐求推介好像他们一样效忠朝廷,结果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还掉得没有回还余地,不知道是他情商太低还是脑袋糊涂。
或许王维对他的评价和劝告是正确的。王维说他“杜门不复出,久与世情疏”,孟浩然可能就是隐居太久了,不太会来事儿。又劝他“醉歌田舍酒,笑读古人书。好是一生事,无劳献子虚”,孟六啊孟六,你还是好好纵情田园诗酒吧,这个比较适合你,不要再想着献诗献赋求功名了,官场不适合你。
然而,孟浩然能听进去明白人王维的劝告就有鬼了,他就不会是李白喜欢的那个孟浩然了。
果然几年之后,唐朝官场又一喜欢提携后进的韩朝宗担任了襄州刺史,这位韩朝宗还曾经是李白想抱的大腿,大名鼎鼎的《与韩荆州书》就是李白写给他的。
韩朝宗很看重孟浩然的才华,想要帮助他,约好了将其推荐给皇帝,结果到了约定的时间却不见孟浩然来,原来他在与人喝酒还喝醉了。别人来叫他,说“浩然兄,你与韩刺史有约啊”,结果孟浩然正喝得高兴,特别不客气地回道“业已饮,惶恤他”,喝都喝了,怕他如何?韩朝宗非常生气,从此孟浩然也失去了此生最后的入仕机会。
孟浩然的诗清新淡雅,开山水田园诗派的先河。他的诗是唐代诗人里面最开始非常有个人性情的诗,其后的诗人写山水田园也都或多或少受他影响。
虽然他的诗才很高,就是人生经营太惨淡了。他的诗写的多是隐居生活和羁旅愁思,鉴于他一生经历的简单,可能别的内容他也写不出来。他虽生活在盛世中,却个性太过自由散漫,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要什么,总是随性纵情,虽然在外人在后世看起来很潇洒很风流,但自己过的日子冷暖自知,要不然后来也不会去寻出仕的路子,他是隐也隐得不彻底,出也出得不彻底,左右就是拧巴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盛世里的孟浩然除了自己的不如意也没遭过什么大罪,纵情恣意一生,就连最后去世,也是因为放纵自己吃海鲜导致旧病复发死去的。他的一生过得虽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显达,却也还有一点放纵的不羁。
如今生活在太平盛世的我们,如果想要纵情恣意,像孟浩然一样乐活放纵,当然也很好,只是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抱怨世界即可。而如果想要活得清楚明白,那就以孟浩然的人生为鉴,早早想明白自己要什么并为之努力就可以了,千万别学他蹉跎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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