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睡梦里被一个女人的声音吵醒,确切一点来说还算不上女人,声音还有一些稚嫩娃娃音。
然后是行李箱滑轮刷刷刷的声音,时不时还有碰撞桌脚沙发的声音。第一次听到有女人来,好奇的我猛然弹起一阵小跑就下楼。 是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女孩,那时候我8、9岁,她也眯笑着眼看着我。
“这是菲姐姐,17岁,大你几岁。”
他声音不轻不重,表情也平淡无奇。
我礼貌的叫了声姐,上楼继续睡觉,心想他该不会要娶了她吧。
5:00,
我起床穿戴装备去学校,偷偷瞄了一眼他房间的玻璃推拉门却什么也看不见,自打没趣。还没来得及想就听得见楼下就像鬼神摸过的牙龈那磨牙磨得比电锯还响。我悬着的心这才晃悠悠地放下。
后来从小市场哄笑打牌的叔叔们嘴里得知,那是一个和家人断绝关系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提着行囊踽踽独行,不远万里奔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寻找她心爱的伴侣却无法联系上对方,从告知对方安全到达,再重复拨打着一个对她永远关机的号码。走着走着累了,哭哭兮兮地到他店里歇歇脚喝喝水便听到了她的故事。一帮热血男人围着桌子在商议将她如何安置时统一回头看向了站在桌前抬着茶罐沉默饮水的他。一个单身汉带着个女儿住着三层小楼房好像是最好不过了。于是就有了开头我和她突兀的会面。
她肯定是来自大城市的女孩,行李箱里永远有我没见过新奇又便捷的宝藏。她住我的房间,我住大房间,他睡沙发,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最爱睡沙发,无论怎么叫唤他都喜欢赖在沙发里。后来我也喜欢上睡沙发,横竖两排大沙发他承包横着的我就占领竖着的。她喜欢阳关,清薪的空气,她把三层小楼收拾得规矩敞亮,她会悄悄把他的酒都藏起来,煮好有味道面,翻腾楼顶枯萎了的葡萄藤种一些小花小草。拉着他买菜做饭,三个人点上蜡烛抬起椰汁干杯。往后的每一天她就跟我一样,叔叔们总是会时不时给一些零花钱,我只知道买零食,而她有各种新奇又好玩的花钱方法。我们两得到零花钱欢脱地跑去找地花,她拉着我,我们去理发店,她烫了一个洗碗那种小钢丝头,我就盘个中国娃娃的双丸子头,她给我喷上颜色,我拽着她的头发来回弹。5块钱一板的大头贴,她戴着墨镜做鬼脸,我夹着蝴蝶结装可爱,再嬉笑着指着对方狂笑。她会翻出她的化妆品帮我画个大烟熏,手法有些笨拙,妆容也不算精致。可是那时候的我亦然觉得她就像古灵精怪的神。我们每天和他还有叔叔们下馆子吃好吃的,那时候其中一个叔叔在追求一个那时候的卡拉OK里面收银的女孩子,所以每天晚上吃完饭我们沾光去卡拉OK看光束印在脚底。看来来往往人群,就在这里她认识了一个娱乐场所的经理,经理告诉她工作轻松且挣钱快捷。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每次跟他张口他不论有多少都会给。她可能也不好再向他再伸手要钱了吧,他们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工作,谁也没有说什么。他蹲在石坎上静寂地抽烟,像是在吞云吐雾,像是在叹息。
我挽着他的左手,她挽着另一边,就像两个女儿两根拐杖。他佝偻着背,才三十多岁的人有些老态。她要去的地方就在家不远的一个霓虹处。她有些怯懦的看看他慌乱收回眼光。
“我就上去了,你们回家等我吧。”
我抬头看着他,他没说什么,低了低头沉思了一会,歇歇头瞟了她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我三步一回头的看她,她表情有点复杂,说不出来是谁失了望。
一路上他没跟我说话,我找话跟他说他也没有回应我。
直到走到看不到那霓虹处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仰着头一动不动的站在路中间。路上静寂无人,剩下昏黄的路灯映在他脸上,他肩上。显得吊形吊影。
“如果她是我的女儿,我绝对不会。”
低声咆哮着,就像被枷锁铁链束缚的困兽,想要嘶叫没人能听得见,想要挣脱自己却无能为力。她想要的繁华,他给不了。
眼眶红润,路灯映照下就像是两只发光的眼睛。
夜很深了她才回来。第二天我放学回来一天没见她。
渐渐不太容易见到她。她也会跟他聊聊谁谁谁给她买了什么,今天被谁谁谁抱了抱亲了亲,谁谁谁约她吃饭唱歌。
他浅笑着应和着。没有说什么。
后来我去了妈妈那。跟她完全没了碰面的机会。
再后来听说她的父母发疯似的报了警找到了她把她带了回去甚至还对他充满敌意。
再再后来的好几年后听说她结了婚,生了个小孩,带着她的孩子和老公回到那里,感谢了他。
他说到这里笑容难敛。眼角就像有温暖人心的故事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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