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江南

你说过，会陪我去江南，拾杏花，沐微雨。

我等了很多年，等到的是你说的分离。独自坐了二十五小时的火车，我一个人来到了江南水乡。

一下车，我便闻到了桂香，感受到了阳光温柔的照拂，花香氤氲着水汽，远处有女子浆衣江边，山如墨染，水清似玉，微雨中，这里的一切洗尽了铅华。

夜深，我乘一木舟游于西湖，月华静静泻于湖面，不禁想起千年前许仙和白素贞的故事，想是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情无关风与月。

江上风清，我想起你说过，一起在月夜里划船赏星辰，我抬首，没有看到星河，不觉间泪无声掉落在风里。

老船夫微微佝偻的脊背写满了风霜，月光落在老人满是霜华的鬓角，眉间亦带着岁月年久的风雨，老人收起船桨，泊在浅水处，告诉我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故事。

故事大概发生在民国，在那个山河动荡的岁月里，有着一段深情。

渔樵人家自是相熟悉的，男孩和女孩便是从小的玩伴，捉游鱼，捕飞蝶，悄无声息的时光里他们渐渐长大，男孩喜欢在林中为给女孩唱山歌，按照当地的习俗，是以歌传情意。

一年，寒食时节，春城飞花。

男孩应征入伍，去了遥远的北方，一年又一年，一去隔了音尘。

女孩到了待嫁的年龄，父母之命当许婚配，那个年代里她的反抗只是蚍蜉撼树罢了，所以她选择离家去寻那个远行之人。

男孩归来已是天命之年，去是一人，回来亦是，他得知旧人不在，于是他便做了一个船夫，渡来往的人也渡自己，遣散余下的年月。

故事的结局当然是老船夫一生未娶，在舟上风雨飘摇了二十年，终未等到那个儿时的良人，殊不知她在离家去寻他的路上遭遇不测，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岁月里，她的悄然离世如风般无痕，只有他痴痴的等待流转了光影。

我听完这个故事，想到了另一个结局。

那天，她得知他归的消息，笑得如同初遇他时的模样，尽管霜华悄然散落了发丝。

她渡河，他摇桨，江水荡漾，他从怀中递给她一支翠玉钿，她接过，泪水浸凉了尚有余温的翠钿。他缓缓笑道，眼底尽是温柔，"年轻的时候买给你的，一去却不知那么多年。"她背身拂过泪，也笑着答道，"回来便好，我心就安然。"

然而，这只是我希望的故事的结局，只是假的自欺欺人罢了。

就像那天我们躺在绿野上幻想着的未来，我竟当了真。

那天，我说，我们先去江南乘舟夜游，一起沐微雨，拾杏花，然后你说，我们还要去拉萨的纳木错湖，结下彩色的经幡，在湖边看漫天的星辰。

我记得你突然笑着摸摸我的头发认真的说道，如果运气好的话，看到流星，许下跟你的一辈子的愿望。

我抬起头，望着远处的白云，仿佛看到了我们走在江南的烟雨里，走在西藏的星光下。

而如今，却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听着老船夫的故事，不知不觉间湿了眼角，再也止不住泪。

老人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小姑娘，痛痛快快哭一场就好了，有些人，注定是无缘的，有些事，就像风，吹过了也就无需再停留。"老人说得沉缓，就像水中的桨，悠悠浸开墨绿的水花。

我点点头，抬头，忘见了远处有隐隐的星光闪烁。

明天，应该是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