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

文\山道年

七月一号的那天，我吃完早饭，接到电话，廖华在医院去世了。

这个消息让我如何也不能相信，我甚至这只是一个恶作剧。直到几个朋友相继通知了我，我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一个个好好的人，再也不能在一起聊天喝酒了，再也！那种感觉像是把自己掏空，又填进棉花。

第二天我带着满面的倦容见到了廖华的二老，二老已是哭了好久，见到我，他们愈难忍泪水。我和廖华是多年的朋友，也经常来往，和二老熟络，我想他们见到我时的伤心，是来自我这个与他儿子为友的同龄人。

二老都是耳顺之年，廖父带着帽子，两鬓斑白，廖母眼睛已经红肿，她尽量压住泪水，和我诉说对儿子的不舍，每每提起以前，坐在旁边低头沉默的廖父，袖口滴着泪。

二老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含辛茹苦供起了廖华，大学毕业，本来很优秀的他，放弃了进修机会。他和我谈过，他想快一点工作，让二老以后不会再辛苦。

工作以后见面便少了，每次见面一起聊天，他都变得有些惆怅，他说自己很累，眼瞅着到了年龄了，连房子也买不起，房价还在一天天的涨，自己的薪资被远远甩在后面。直到有一次，他告诉我，七年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拿不出房子，他们的感情遭到了女方家里人极力反对。他说这样也好，不连累姑娘。他不打算结婚了，他说以前政府说“国家帮养老”，现在说“养老不能靠政府”，所以他用自己挣的钱给二老交养老保险，让二老晚年少些窘迫。剩下的钱，平时租房和生活开销也负担的起，偶尔攒点钱出去玩玩。我当时笑他，不能那么想，人要有目标和理想，我至今仍记得他看着我的那股笑意，无奈和绝望。

大概去年，他告诉我他胃不好，吃不下东西，我让他去医院看看，回来的时候他告诉我没大事，就是最近熬夜熬的。

自此他疯了一样的工作，几乎约他出来都是在做项目，在加班。我还调侃他是不是突然有了梦想，要买房了，他说不打算买，再工作几年也拿不上首付。

去年我去他那里，看到他桌上大大小小的药瓶，问他吃的什么药，他说胃病，慢慢养。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他患了胃癌，我突然明白这两年他为什么拼命工作。

临走的时候，廖母给了我一封信，是廖华留给我的。

回来的时候，我在车上打开那封信，那副熟悉的字迹让我鼻子一酸，我曾经那么好的兄弟，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吾弟莫哀，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兄生前诸事皆晚，时辰总误，今捷足一步，弟当欣然。

兄之痼疾，实难医愈，此二年之挣扎，莫不是赚些人间烟火钱，留于二老，虽赴黄泉亦可心安而去。弟为兄之知己，瞒弟甚久，实有难言，若告之，恐弟必全力劝我医治。然兄命如此，又留世几日？且兄钱囊微薄，以钱续命，不如留于二老。

兄既已去，亦是洒脱而去。生前之辛苦，死后之解脱，望弟莫哀。

      愚兄告辞，后会无期。

                          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