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变老还是在变成熟？
卡尔·罗杰斯
人到了七十五岁会是什么样子？这与五十五岁、三十五岁都不同，对我来说，它们之间的差距没有你想的那么大。我不肯定我的故事对其他人是否有用、是否重要，因为我一直非常幸运。我将要写下的一些理解和反思几乎都是为了自己。我将年龄段限制在六十五岁到七十五岁，因为六十五岁对很多人来说，代表创造性生活的结束以及退休期的开始，无论那意味着什么。
身体方面
确实感觉到了体力的衰退，这在很多方面都能体现出来。十年前，我特别喜爱扔飞碟。现在，我的右肩膀患有非常严重的关节炎，以至于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进行这种活动。在花园中，五年前我还能非常轻松地完成的工作，去年我做起来就有些困难，现在更加困难，只好留给每周来一次的园丁来完成。这种缓慢的衰退（还有各种视力的、心脏的小紊乱，等等）提醒我，我的身体部分是不会万古长青的。
然而，我仍然享受在海滩上长达七千米的散步。我能够提起重物，而且当我老婆生病的时候，购物、做饭、洗碗我都能完成，我还能轻松地拖起自己的行李箱。对我来说，女性形象是宇宙创造的最可爱的生物之一，我非常感激它。我现在还是性活跃的，这一点我很高兴，虽然我同情最高法院大法官奥利弗·温德尔·福尔摩斯在八十岁离开脱衣舞俱乐部的时候的评论：“让七十岁再来一次吧！”是的，六十五岁也行！六十岁也行！
所以，我充分意识到了，自己明显上了年纪。然而，从内心世界来说，在很多方面我还是一样的，无论年轻还是年老。这就是我将要讨论的那个人。
写 作
在构思这篇演讲稿的时候，我问自己：“过去这十年中我写过什么？”我完全惊讶于我的发现。我的秘书一直在更新我的出版物的清单，并告诉我自从六十五岁到现在，我一共写了四本书，四十篇短文，还制作了几部胶卷。我相信，这比我之前的任何十年的产量都要多！我完全无法相信。而且每一本书都写的是完全不同的主题，虽然它们都由相同的哲学联系在一起。1969年的《学习的自由》（Freedom to Learn）主要涉及我的非传统教育方法。1970年出版的关于会心小组的书展现了我在这个激动的发展上不断学习的成果。1972年，《成为伴侣》（Becoming Partners）出版，这本书展示了男女之间关系的许多新模式。现在，《卡尔·罗杰斯论个人的力量》（Carl Rogers on Personal Power）探索人本中心取向应用于很多领域所展现出来的政治。
有四篇文章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用二分法来看——两篇文章是展望式的，另外两篇是回顾式的（这四篇文章都在这一本书中）。共情的一篇文章（“共情：一种饱受争议的存在形式”）巩固了我学到的非常重要的存在形式，而且我认为这篇文章很好。我也喜欢自己在“我们需要一个‘现实’吗？”那篇文章中的新观点。另外两篇文章反映了我在人际关系哲学上的发展（“人际关系及其成长的哲学”），以及心理学家的职业（“四十六年以来”）。我很迷惑地看着这些激增的作品。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在晚年，不同的人会为不同的理由写作。八十岁的时候，阿诺德·汤因比问自己：“我为什么工作？”他自己回答：“良心。我对工作的态度，不是澳大利亚人式的思维，而是美国人式的思维。一直在工作，但是还一直倾尽全力，这使得我需要将良心作为一项职责。我想，为了工作而被工作奴役是不理性的，但是这样的想法不会解放我自己。如果我偷懒，或者仅仅是松懈了，我就会感到良心不安，从而心神不宁和不快乐，所以这一点好像一直激励着我，就好像一直有工作动力在我身后。”过这样一种被驱赶的生活，对我来说是很遗憾的。这与我的动机好像没什么相似之处。
我知道亚伯拉罕·马斯洛在他去世的前几年有一个不一样的推动力。他体验到了内心的压力，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有很多要说但是还没有说出来的东西。这样的动力让他一直写到最后。我却有不同的观点。我的精神分析学家朋友，保罗·伯格曼写道：“在一生中，没有人会产生两个及以上的启发性念头；那个人所有的作品仅仅是一个主题的进一步说明。”我同意他的观点，我认为我的作品也是这样。
当然，我写作的一个原因是我有一颗好奇心。我喜欢发现和探索自己和其他人想法的含义。我喜欢符合逻辑、追寻思维的衍生物。我被极大地卷入了情感、直觉、非语言的世界，同时卷入了语言沟通的世界，但是我也享受思考和写作的世界。将世界概念化为我阐明了其意义。
然而，我相信我写作还有更重要的理由。在我的内心中，我还是那个害羞的小男孩，觉得与人沟通是非常困难的：写情书比直接表达爱意更加有说服力。那个男孩能在整个高中自由演讲，但是在班级讲相同的话却感觉奇怪。这个小男孩还是自我的一部分。写作是我与世界沟通的一种方式，而从真正意义上说，我不觉得我属于这个世界。我非常希望能被了解，但是我没有期望其发生。写作，就是我密封在瓶子里并扔向大海中想要传递的信息。我惊讶于那么多在海滩上的人——心理上和地理上的——发现了这些瓶子，看见了我想要跟他们说的话。因此我一直在写作。
作者：卡尔·罗杰斯
来源：《论人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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