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我只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懵懂少女。
十多年了,许多事情都慢慢淡去,有一件事情却能清晰的记起,那种痛心的感觉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高中的物理老师是一个消瘦却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教学自不用说,单单是他渊博的课外知识及常常与学生谈古论今的风采,足以让全班同学为他着迷。
每天每天的,大家都期盼着他的课堂,当然,这个大家除了我,因为那时候的我,物理课学得一塌糊涂(PS:其实后来也没有好过,只是不懂好好的一个文学女青年为何去学了理工科?),每每上课便惊心胆战,如履薄冰,即便如此,在我那时幼小的玻璃心看来,也是闹了不少笑话。
某日,一节物理课即将结束,大家聊起当时的社会民情,一向很有风度且侃侃而谈的物理老师突然很沉重。
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物理老师的爱人在我们市里面最好的医院工作,有一天师母的医院来了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
这位老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典型农村人,穿着布满尘土的深灰色衣服,衣角还有个破洞,头上戴着一顶不知道经历多少风雨的破毡帽,脚上一双半新的军绿色解放鞋,估计这是他全身行头中最新物件。
老人古铜色的脸上皱纹纵横,看起来面色很不好,明显看到被病痛折磨得很难受。
他一进医院,就有护士偷偷对旁边的医生使了个眼色,说“瞧,来生意了。”
老人询问后找到挂号处,排了很久的队,挂上号,然后又排很久的队,看到了内科医生,医生大概给他看了看,就开了几张抽血化验单,老人又去排队缴费、排队抽血…待一系列检查结果出来,又回到医生看诊处排队,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医生发现老人的检查结果很不好,建议老人住院治疗。
“那不行,俺今天还得赶回家去,地里的农活还等着做。”
老人悄悄摸了下瘪着的口袋,吞了一口唾沫。
“你就给俺打一针吧,俺身体底子好,兴许打一针就好了。”
“大爷,你这身体目前情况比较严重,需要住院治疗,单靠打一针是不行的。”
“况且就算打针了,如果不能保证良好的休息,出门吹了风或者受了累,病情会反复,很难治愈的。”
医生好言相劝。
“俺的身体俺知道,你就赶紧给俺打一针吧,再晚了就赶不上回村的班车了。俺家里还有两头小牛、一头母猪等着喂呢……”
医生执拗不过,只得开单打针,大爷从自己口袋里颤巍巍的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手帕包,打开三层布,里面静静躺几十块钱,缴完费也就只剩下回家的车费了。
于是,老人匆匆打完针,又匆匆往家赶。
他这一程除了花掉口袋的钱,似乎并无其他收获,而他的病情后来怎样了,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并不年轻的物理老师讲到此处时,眼中似有点滴泪花。
“农村的医疗条件就是这样,许许多多的农民,他们辛辛苦苦的劳作,搭一年的收成也生不起一场病。”
一些医院也因为那些一穷二白的农村人,一没金钱,二没关系,而把他们当作生意看待,在他们面前医院不是救死扶伤的地方,而是买卖赚钱的场所。
那时候的农村,刚刚解决温饱问题的农民是生不起病的,基本小病靠扛,大病等死。
“我们的国家还很贫穷,中国有大部分的人口都是农民,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们拼命劳作,再怎么努力也抵不过运命的一次捉弄。他们丝毫没有任何安全感可言。”
那一年,我开始打开父母学校的庇护,用好奇的眼光看这个真实的世界。
那一年,我开始明白,这社会上有许多许多的人,每天都要承受着苦痛和折磨,无奈而悲伤。
那一年,我开始有了自己的理想:走遍全中国,体会各地的风土民情,用我的文字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希望未来的我们或者他们再也不要经历这样的苦痛,希望未来的我们或者他们能够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希望未来的我们能够踏实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不再悲伤,也没有绝望。
要多少努力,我们,我们的后代才能有充足的安全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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