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的推荐下,看了这部颇负盛名的台湾时代剧《一把青》。
名字来源于剧中的一首民歌《东山一把青》
英文名为 A Touch of Green
也可解释为“空军陵上的一把青草”。
该剧获得台湾2016年电视金钟奖戏剧节目奖
戏剧节目男主角奖:吴慷仁(郭轸)
戏剧节目新进演员奖:连俞涵(朱青)
在第21届亚洲电视大奖上获六项提名,破纪录单剧获得五项重要大奖:
最佳导演: 曹瑞原
最佳编剧: 黄士鸣
最佳女主角: 杨谨华 (师娘)
最佳女配角: 天心 (副队娘小周)
最佳主题曲: 陈小霞(看淡)
豆瓣评分9.3分。
《一把青》讲述的是国民党飞行员及其眷属在抗战胜利之后的悲欢离合。
对于战争,一个小人物能说什么呢?
我没有生在战争年代,我无法想象。
经常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垂垂老矣的士兵,他的家人可能死于炮弹,死于屠杀;
他可能侥幸存活,他可能侥幸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政治运动;
最后,他老了,他白发苍苍,他行动不便,可一生的回忆,就足以压垮他。
政治家的运筹帷幄,天下四海的格局变幻,对一个小人物来说,这些都太远了,太远了。
战争背后的女人
《一把青》本是作家白先勇的短篇小说集《台北人》中的一篇,它在里面也并不算出彩。
毕竟有声名在外《永远的尹雪艳》和《游园惊梦》,《一把青》里的故事,也逃不脱是讲述从大陆来的女人在台北的“新生活”。
但在导演和编剧的用心安排下,它由一个短篇变成了几十万字的剧本。
三个飞行员,江伟成(队长)、邵志坚(副队长)、郭轸(分队长);
三个女人,秦芊仪(师娘)、周玮训(副队娘)、朱青(郭轸妻子);
加上穿插其间的各色配角,浓缩成了台湾当代史的一个侧面。
他们欢笑,哭泣,洒脱,任性,离散,溃败,衰老,痛苦,死亡。
对战争年代的女人来说,最残忍的事,就是男人参军了。
可有时候,你明明知道对方的身份,还是一头扎进了命运的洪流。
“仁爱东村的师娘秦芊仪,祖籍浙江,华南师范英文科肄业,生于春天,卒于秋天。”
秦芊仪出身于浙江望族,家境优渥,家教良好,大方得体,却因为爱上了飞行员江伟成,被逐出家门,又因为未婚先孕被迫退学,跟着飞行员东北西跑,最后落脚于南京的空军家属区仁爱东村。
“副队娘小周,祖籍辽北,华南师范体育科毕业,生于夏天,卒于夏天。”
小周和秦芊仪是手帕交,也跟着嫁进了空军村,第一任丈夫老靳阵亡后,嫁了飞行员小邵。
她泼辣,性子直,爱得朴素,也活得简单。
女大学生朱青,因为捡到一张飞行员的字条“因缘负伤共床枕,愿求佳人度此生”。提着行李箱就只身来南京找编号为513的飞行员。
她们好像是不顾一切就爱了,看起来勇敢又坚强。
但男人们的飞机一起飞,她们的心就被悬在了天上。
仁爱东村的空军太太们,需要用巨大的勇气来面对漫长的等待和寂寞的夜晚。
日子不过是三个人的麻将,咖啡,跳舞。
还要提防半夜起的电话,承担电话那头传来的冰冷的噩耗。
她们自私,每次传来噩耗都希望是别人的丈夫;
她们可怜,只能用眼泪愤怒辛酸无奈来度过余生。
郭轸死后,朱青说:
“他倒好,轰一声什么都没有了,我也死了,可是我还有知觉啊。”
那个时代,人和事都适合用轰轰烈烈来形容:
“男学生,总是急着创造世界,然后再亲手把它摧毁成一地碎片,然后女学生,捡起那些拼不回去的碎片,保存着。”
战争的创伤
在战场上,飞机被击落之后,飞行员很有可能会被卡在里面,无法脱身。
他可能会被着火的飞机烧死,可能被会敌人俘虏。
为了减轻队友的痛苦,飞行员们会选择用枪结束掉队友的生命。
但是,活着的人会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亲眼看到队友的死亡,看到队友死在自己的枪下,这太残忍了。
郭轸因为不忍看到队友张之初被火烧死,把身上的最后一梭子弹打在了张之初身上。
但是,张之初临死前的呼号,成为了他的梦魇。
在东北,江伟成因为不愿意看到郭轸被火烧死,开枪补掉了郭轸。
郭轸临死前的声音,也成为了他对朱青一生的愧疚。
作为飞行大队的队长,有多少战友被江伟成带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怕自己会遗忘,于是把战亡队友的名单写在了一张纸上,时时放在心上。
他没法放下,也遗忘不了,那些鲜活的生命,击垮了他精神的最后防线。
战争的创伤摧毁了他。骄傲的他不能再做飞行员了,他弯了腰,瘸了腿,白了发,活得没有尊严。
小周的第一任丈夫牺牲了,遗书上把小周托付给了学弟小邵。
小邵已经有了订了婚的女友,曾许下过战争结束就娶她的诺言。
但娶小周已经成为了他的推卸不掉的责任,他没有选择,也没有资格说“不愿意”。
但如果时光倒流,当时小周的丈夫靳副队在起飞前要换下他,他宁死也会说“不愿意”。
他宁愿死去的是自己。
究竟是谁造成的不幸
这三个女人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些混蛋飞行员”。
她们的眼泪,都为这飞行员而流,她们的苦难,皆因这些飞行员而起。
小周的梦想,就是去东北盖了一个连排的宅子,和秦芊仪、朱青住在一起,离这些“混蛋飞行员”远远的。
可飞行员也活得挣扎。
郭轸临死前的愿望,就是希望撤退到西安之后,能逃回南京,带着朱青隐姓埋名,过平凡日子。
江伟成之所以在东北奔溃,退伍成为了他的梦想,他要带妻子回老家,过平凡日子。
说一个人自私太容易了,可谁又不自私呢,只是为了生存。
故事里悲欢离合是真的,挣扎与痛苦也是真的。
小时候看《敌后武工队》,《历史的天空》,《小兵张嘎》等电视剧,仿佛察觉不到军人的痛苦,他们总是信心满满,运筹帷幄,在他们筹划之下,蠢笨的日本鬼子总是被玩得团团转。
现在想来,历史不过是胜利者的书写。
因为胜利成为了既定的事实,所以敌人就显得愚笨可笑。
这些混蛋飞行员,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今昔之感
故事的最后,小周的女儿墨婷长大了,她叙述了父辈的传奇。
他们的故事再轰轰烈烈,再痛彻骨髓,等时间一过,也就谢幕了,黯淡了,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这就是时间的残忍之处。
从每个人物的出场,到最后谢幕,无不让人唏嘘。
因此有人批评此片太过煽情。
但我觉得,导演在剧中营造出了多处对比,比如:
南京的仁爱东村,与台北的仁爱东村,一样的名字,但物是人非。
自信帅气,运筹帷幄的十一大队长江伟成与衰老,疾病,低声下气讨生活的江伟成。
宛如一汪清泉的朱青,与浓妆艳抹,眼神挑逗,在美国大兵中当交际花的朱青。
这些对比,很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今昔之感,这是白先勇的小说《台北人》所传达的主题,是正我们传统的审美情绪。
比如,刘禹锡的《乌衣巷》就说: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或者《桃花扇》里的《哀江南》: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墨婷和那三个女人一样,她也成为了空军太太,成为了队长夫人。
她们的传奇,将在她身上,在这个年代,继续书写。
这是墨婷逃不脱的宿命。也没有人能抵挡住时间的洪流。
“传说,我听过,也看过,最后,我看到了传说里的人老了,白了头发,传说的最后,答案都一样,或许在某个晚上或某个清晨,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她把她所有拥有过的,失去过的,慢慢聚拢以后,她就合上眼睛。”
正如此片最后一幕:
“谨以此片,献给台湾”。
愿空军陵里那些生命被定格的战士,永远不被人遗忘。
Life goes on…and on…
青春无限好,人生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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