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儿想送您一束花

      又是一年芳草绿。

    年年这个时节，杨柳依依，百花吐艳，大地換上了新装，娘总会说，清明了，树叶都长齐了，可以离开棉衣啦!

    14年前，娘离开了我们，阴阳相隔，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在她的那个世界里，草儿是否也已经泛绿，花兒是否也已经盛开，棉衣是否已经换却，是儿最牵挂的事情。

      早在我的儿时，每到这个时节，您都会领着我来到田野间，您手拿一把小铲，我挎着一个小篮，在麦垄里寻找荠菜，每发现一棵，您都会弯下腰去，细细铲下，我也弯下腰去捡起，抖落根上的泥土，轻轻放在小篮里，不到一个时辰，小篮里已装满白花绿叶的新鲜荠菜，扑鼻的鲜香充满肺腑，欣喜的笑容写满我的脸上。归家的途中，您会在田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柳枝，拧下一段完整的柳皮，做成一个柳哨，吹奏出一声声美妙的哨音，逗得我咯咯直笑，笑意也写满您的脸庞。及至回到家中，您用荠菜拌面，蒸下一笼饽饽，掀得笼来，满屋清香，我们母子品尝着春天的馈赠，幸福溢满心间。

        "三年困难时期"，我们来到城里，那是一段难忘的岁月。为了让我们吃饱肚子，您把妹妹用一条布带绑在背上，带着我走到远远的郊外，寻取荠菜、蓟菜、米蒿与野芫荽，用来煮粥、蒸菜，度过那些艰苦的时日。那些岁月，现在仍记忆犹新。您劳累一天，晚上还在昏黄的灯光下，为我们兄妹6人缝补衣衫，睡醒了一觉，您仍不知疲倦地一针一线地忙碌着，我们的成长，费去您多少心血。

      在娘的眼里，我永远是个孩子。知青生涯的三年，您日夜思念着您的儿子，寝食难安，还记得在我下乡的第二年，您大病了一场，有人捎信给我，赶回城来，叩开门扉，您正躺在床上，脸色枯黄，眼窝深陷，见到兒来，你的眼里浸满泪水，以至于放声大哭，好像丢失了千金瑰宝，失而复得，兒为你擦去眼泪，您说:"不哭了，不哭了，我这是高兴得掉下了眼泪!"儿的归来，就像一服千金良药，竟使得大病痊愈!

    娘的恩情，难报于万一。我成了家，也有了儿子，您抚育了儿子又抚育孙子。那时我与您的儿媳是双职工，您辞去工作，在家中看孙子，在他出生不到百日时，一次晚上发了高烧，您在深更半夜怀揣着孙子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地奔赴地区医院给孩子看病，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您喃喃地说:"这孩子难道就沒了？"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死神从您的怀里夺走。住院后，您像对您幼年的儿子一样，把孙子紧贴在您的身边，直到他病好出院，您才喜笑颜开，紧紧搂抱着您的孙儿。

    娘生前最喜欢我种植的花草。1956年故乡发大水时，我在老宅的窗外种了一畔凤仙花，它长得郁郁丛丛，花繁叶茂，娘看着花儿，高兴地直夸:"俺儿是水命人，种啥啥活!"后来几十年，我在城里的平房小院里养植了几十盆花花草草，她老人家每逢花开时，总是看个不够，有时还帮我施肥、浇水，小小院落里，也总是繁花一片，充满生机。

      在她去世前两年，她的双目几近失明，有一次她拉着我的手说:"延宾，走，去看看你种你花。"我心里纳闷说:"娘，您又看不见，怎么看花呀？"她却固执地说:"能看见，能看见。"她蹒跚地靠近盆花，向前凑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花丛，深情地闻看花香说:"看见了，看见了，这花长得真好!"看看娘一天天老去，不由地一阵心酸。娘过惯了苦日子，但她从来没放弃对美好的追求，她爱这个世界，更寄托着对儿女们的慈爱。

    她不止一次地说过，5个孩子都是她的亲骨肉，就像手上的五个手指，咬哪个都会疼。她把一生的爱都无私地给予我们，她一生节衣缩食，历尽辛苦，从无怨言，加上从小沒娘的小表弟，一家8口人，洗衣做饭，缝制衣衫与鞋袜，生活的压力全都在她一人身上，劳作了一生，临终还依依不舍地牵挂着这个，牵挂着那个，念念不忘孩子们的衣食冷暖。临终前，她仍然放不下她惟一的儿子，嘱咐守护在她身边的亲人:"你哥哥爱哭，多看看你们的哥哥!"她至死大睁着双眼，那是在牵挂着她已年过5旬的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在她的心中，我们永远是她长不大的孩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14年前那个初春的夜晚，娘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她沒能看到那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也是她最喜欢的时节。

      今年清明节前夕，家中阳台上五、六种盆花一齐开放，姹紫嫣红，我又想起娘亲在世的日子，如果她老人家健在，一定会久久流连于鲜花丛中，在明媚的春光里，透着欣喜的笑意说:清明到了，树叶长齐啦，又该换下棉衣啦!

    言犹在耳，字字真切，我忽然惊醒，今年清明节回乡给娘上坟，带上一束鲜花，跟娘说一一儿为娘采撷了最美的花朵，献给您!

清明节儿想送您一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