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理子《平民之宴》日语直译为《下流之宴》,下流这个词形象生动,2011年还曾由黑木瞳主演翻拍了日剧。
故事由于一个中产阶层家庭的子女教育和婚姻问题危机,席卷了来自东京福原家三代人。
母亲由美子出生于医生家庭,幼年丧父家道中落,坚强能干的外婆满津枝力挽狂澜,不但通过推销修身内衣取得事业成功,把女儿抚养成人,其努力维持和强调中产身份的态度也深深影响了由美子。由美子毕业于地方国立大学,和早稻田大学毕业的丈夫结婚后,在众人艳羡中全职照顾家庭。现在丈夫已经成为公司的管理层 ,女儿可奈和母亲有相似的价值观,选择进入不错的私立大学,毕业后找一个青年才俊结婚,但儿子翔却高中辍学打工,不但离家出走,还打算和网络游戏中认识的来自小岛的女朋友结婚,由美子感受到阶层滑落的危机。
福原家的三代女性,外婆满津枝、母亲由美子、女儿可奈,一直在为获得和维持普世意义的社会成功和身份认可,走到中上流阶层而拼命奋斗。
外婆满津枝虽然青年时期遭遇丧夫危机,但无疑又是极其幸运。昭和最后十几年是日本经济发展的巅峰时期,社会大众消费欲望膨胀。她通过小型的聚会推销可以修饰赘肉的修身内衣,商品的畅销让她成为王牌推销员,不但把女儿培养到大学,还重新购置房产,并积攒了一笔养老钱。
母亲由美子作为全职太太,丈夫虽然在公司做到中层管理,其实事业已经很难有更高发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希望通过子女的成功来提升社会地位,但是儿子的低欲望却把她的希望打破了。
女儿可奈既有漂亮的长相,学习也不错,虽然在母亲影响下颇有一点虚荣功利和心机。只是在漫长的经济不景气的当下,她即使有私立名校毕业的履历,也只能成为派遣员工,派遣员即外包,上世纪泡沫经济崩溃后,企业在人事上就少了福利优厚的正式员工,多了很多派遣员,很难拥有优渥的收入。来自经济和对地位的渴望让她把婚姻当做桥梁,刚开始她是成功的,她邂逅了金融才俊并迅速结婚生育,但是很快,一年后,丈夫由于抑郁症被公司辞退,去乡下疗养,平成年代已没有终身雇佣的制度,表面看起来的美满随时会被打破,她只能带着孩子回到娘家。
福原家的男性后人,却随着社会时代的变化,走到昔日普世价值观的对立面;三浦展曾在《下流社会》讲述过日本自90年代泡沫经济破灭后,曾经的1亿中流阶层开始出现贫富分化。
儿子翔作为草食男,是低欲望的代表,他长相英俊,性格和善,百元店就可以满足他的生活上所有需求。他显然清楚社会意义的成功,否则也不会和考上医学院的女友分手。他对于表弟带带来的学习压力、对于姐姐在生活中的算计、对于母亲的期待所表示的不屑,只能说明这种成功对于他来说大概是毫无意义的。甚至当外婆满津枝表示要将自己养老的1千万给他去出国留学。他也表示拒绝对于国外毫无兴趣。平成养豚大概如此,大前研一曾说可能到处存在的便利店文化导致低欲望,毕竟1000日元可以打发一天的伙食。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宽松教育的锅,对任何事情都没有特别欲望,比起努力竞争,开心享受每一天还比较重要,可以说是一种主流之外的生活态度。
翔的女友宫城珠绪,高中毕业修了会计,从冲绳跑到东京典当行工作,又因为男友母亲的奚落,考上了医大。似乎开始摆脱自己的命运,摆脱了底层走向美好的未来,但是事实上她的攀升之路才刚刚开始,面对如此脆弱的中流,她仍随时有滑落的危险。
实际上随着经济长期的低迷,日本社会2000年后草食男、干物女的兴起来,平成废宅越来越多,如大前研一所说的社会财富的流向从纺锤形到M型社会,很形象的展现了中产分流以及下流化。80%的人跌落到中下流,小说某一程度反映了这种阶层流动。不过比起NHN《团块破产》纪录片,这个家庭只是中下流化,没有出现投资、疾病等一夜返贫的情况,外婆也还是有自己的积蓄,还是比较幸运的。
当下社会关于阶层固化、阶层滑落话题探讨层出不穷,借着了解日本的今天,或许有助于看清我们的明天。日本中产人群的出现,得益于朝鲜战后日本经济的蓬勃发展,从事脑力劳动或技术基础的体力劳动,高就业和高收入,通过努力考上了不错的学校,受到良好教育,进入了不错的公司,拥有一个规模不大的事业,维持着一份体面的生活。而在经济遭受冲击后,当企业的效益下降和福利政策调整,靠工资及薪金谋生的人们第一时间受到冲击。国内中产人群出现得益于制造业外贸、房地产和互联网的壮大,前者之鉴,后者之师。随着经济增长放缓以及人口红利一轮轮的释放殆尽,对于未来的收入和生活必然要调整预期。
网络上最近有个话题:“能否接受自己的孩子不如自己?”,北大副教授丁延庆称女儿不如己“没办法,你必须接受接受”;后代不如自己,包括但不限于学历、工作、收入、婚姻对象,比如父母985的教育背景,孩子却可能连211都上不了。现实却是别说二代能否拥有父母一代到环境机遇,可能连智商和容貌都未必能完全继承父母的优点。未来是会更好还会更坏?人们只能投身到历史的滚滚洪流中,才有可能不被命运所裹挟,即便那也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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