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万万，你可以和我聊聊天吗？”凌晨两点，朋友李给我发来消息。
正准备休息的我看见这条信息皱了皱眉，我和李平时很少接触，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就是一个认识时间较长的网友而已。
他怎么会突然深夜找我？我疑惑，便问：“怎么了？”
李回：“万万，我可以在你这里哭会儿吗？因为我翻遍了通讯录，发现找不到人可以发泄。”
我更加疑惑了，但又不敢深问，只能说：“好，要语音电话还是这样文字表达？”
很快，对方回到：“如果方便的话，语音电话吧。”
看见他的回复，我立即拨通语音电话，只响了两声，电话那头便接通了：“喂。”
“喂。”我应着。
“你别问我为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对方的抽泣声已紧随其后。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任他在电话那头不断发泄。
过了好久好久，李终于止住哭泣声，擤了擤鼻涕，歉意道：“对不起，万万，半夜让你心烦了。”
我说：“没事，你好点了吗？”
李说：“好点了，谢谢你。”
“不客气。”我继续回到，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选择沉默。
而李也忽然沉默了，就这样，我们俩一直沉默着。
最后，是李打破了沉默，他说：“万万，我没妈妈了。”
“啊？”我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心莫名紧了一下，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李带着哭腔继续说：“妈妈是意外走的，走的时候很痛苦，当时我站在门外，从门上的玻璃看见她紧紧地抓着我爸爸的手，眼睛一直看着门的方向。直到没了呼吸，她还是保持那个姿势。
“后来爸爸出来告诉我，妈妈是她怕自己走了，我会过得不好，她要爸爸千万要照顾好我。妈妈还说最舍不得的人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也是我。
“万万，妈妈走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门外。我知道，她是想看看我。可是，我刚从外地回去，必须隔离。我向好多人求了好久好久，才得到同意让我穿着防护服站在门外看妈妈最后一眼。
“万万，我跪在门外磕了好些响头，我不停地求老天爷不要带走妈妈，我还没来得及报她的养育之恩啊。可她最后还是走了。
“万万，就是那一瞬间，我发现我好窝囊，这么多年总想着要多赚点钱，以后让他们俩享清福。所以平时都没有什么时间陪他们，有时候妈妈给我打个视频我也不耐烦，总觉得她耽误我工作。
“万万，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孝啊？”此时此刻的李，早已泣不成声。
而我在电话的这头，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人生路上，我们总以为父母可以陪我们走很久很久，所以经常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在陪父母这件事前面。
我们的人生计划里总有“以后让爸妈享福”这一项，却从来没想过“以后”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后来，这些以为成了我们最终的遗憾。
人啊，总是在失去后，才会说早知道。
可如若有心，又何需早知道呢？
电话还通着，我拿纸巾擦了擦鼻涕，长呼一口气，安慰李：“不要哭了，阿姨在那边也不希望你这么难过。以后对叔叔好点，多陪陪叔叔。”
李一边哭一边答应道：“好。”
02
想起2020年的某一天，我妈为了帮我拿快递，不小心连人带车翻到河里的场景。
本来拿快递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那天到的快递太大，我家的电动车拉不了，所以我妈就找邻居借了一辆三轮车帮我去拉。
本来母女俩一路有说有笑得很欢快，可谁知快到家的时候，妈妈跟中邪了似的，突然踩着三轮车笔直地往家边上的一条小河冲去。
我骑着电动车在她身后目睹全过程，脑袋被吓得一片空白，嘴里只能机械地喊着：“妈妈！你拐弯呀！妈妈！妈妈！”
话音还没落下，我妈已经连人带车全部翻到小河里。
我慌忙扔掉手中的电动车，一路小跑到河里，天很黑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不停地喊：“妈妈！妈妈！”
“我没事。”妈妈一边回应，一边起身。幸好三轮车掉下去的那一刻被一根自来水管勾住，幸好更严重的意外没有发生。
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妈妈又冲进河里准备捡快递。
我慌忙拉住她，说：“不要了，不要了，妈妈，你伤到哪里了没有？”
妈妈推开我的手，说：“不行，东西都泡了水的话，你就没法用了。对不起，都怪妈妈不好。”
我被她的自责声弄哭了，只好一把抱住还在捡快递的她。
我哭着说：“不要了，那些什么鬼东西都不要了。我以后再也不寄快递回家，也不要再让你受到伤害。妈妈，你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她却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傻瓜，都是妈妈不好，刚刚跟中邪了一样，要是我当心点，这些东西哪里会掉下来？你别哭，都怪我。”
后来回到家，我看着妈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抱着她。
她愣了一下，又习惯性地准备推开我。
我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妈妈，对不起！你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她那双原本还在挣扎的手，慢慢停了下来，随后轻轻地应了我一声：“嗯。”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平静地拥抱她，感慨很多，最后却只说了一句：“妈妈，我真的很爱你。可是我却不小心伤害到你，你能原谅我吗？”
我妈噗呲一笑，右手放在我头顶上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傻瓜，和你有什么关系？好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还有，我也爱你。”
03
6天后，妈妈60岁大寿。因为出了这件事情后，我们迷信，怕有什么事情再发生，就只给她简单地过了一下。
本来觉得很对不起她，却不想当天晚上临睡前，妈妈悄悄来我房间，躺在我身边对我说：“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吃了蛋糕，拍了照片，还听了你们给我唱的生日歌。”
我说：“本来应该给你大办一场的，但是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我实在后怕。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妈妈故意白了我一眼，说：“我可不要，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不用操心那么多事情，也不用应付亲戚们。再说了，摆酒就要杀生，我不想再承受那么深重的罪孽。”
我应付着：“好好好，你说得对。我们平平安安的就好。”
我刚说完，她就开始咯咯咯地笑。
我躺在一旁看她傻笑的模样，心中感叹，原来作为母亲的她想要的开心竟是如此简单。
我真的很庆幸妈妈无恙，也很庆幸自己没有等到失去后才后悔，没有选择如果当初……我一定……的戏码。
我们总认为自己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父母才能高兴，于是我们跋山涉水去远游。可真实情况是，我们真的能做到事业有成、出人头地吗？
为什么不能趁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多陪在身边和他们一起吃顿饭或者聊聊天呢？
“不要等到失去后才后悔吧。”我对电话那头的李说。
李回道：“好。谢谢你，万万。”
我说：“没什么，我曾经也差点经历过这种不好的事情，只是万幸我妈没有什么大碍。也是因为那事之后，我就再也没在佛前求过什么让我大富大贵的荒谬话，现在我一心只求让我父母家人平安顺遂。”
李说：“我现在也只想我的爸爸能平平安安就行。”
我补充道：“他平安，你也得平安，我们平安才是最大的孝顺。”
李同意着：“好。”
不论在哪儿，父母在，人生还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就只剩归途。
愿，我们每个人都能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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