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宁子
父亲节，父亲在千里之外。
一大早发消息问五妹，今儿父亲节，给咱老爸做啥好吃的了？妹哈哈大笑，刚买肉回来。
两月前，听说妹夫不慎摔倒，需要手术，爸妈心急如焚，第二天便去了远隔千里的那个城市。又一次违背了上了年纪不远行的诺言。
七十岁前，爸妈每年都会去四妹五妹居住的城市小住一段日子，两个妹妹说，咱爸妈没来，觉得日子慢得很，咱爸妈在跟前，那日子快得就像翻书一样。
两个妹妹从小学到大学，再到工作各自在异乡安家落户，算起来，和爸妈呆的时间少之又少。想起四妹曾给爸妈说的一句话，好好活着，等着她退休，那时候每天都要粘着爸妈。
因为四妹五妹，那两个遥远的城市变得不再陌生。有一次看电视，当插播的广告宣传片出现肇庆两字时，正在吃饭的父亲，手中的筷头凝固在空中，满脸欣喜地望着屏幕，那一刻，我知道，不善表达的父亲想他的碎女子了，想他的小外孙了。
爸妈生养我们姐妹五人，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常常被人耻笑。十岁那年，五妹出生了，巷子里一片阴阳怪气：哈哈，又生了个女子，这下好了，五女拜寿！也有茶余饭后故意拿父亲寻开心：哎呀，还是你能行，五朵金花的娃她大，以后有吃不完的包子点心，喝不完的琼浆玉液！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语，父亲总是强挤出一丝笑容，默默走开。
十岁那年冬天，父亲卖灯笼卖箱子攒了一点钱，和母亲一商量，第二年春天拆了栅栏门，在房子前面盖起了一砖到顶的厦屋，这在八十年代初，是令人羡慕的事。那天，看着匠人进门，巷子里一个爷字辈的人当着我的面热潮冷讽我的父亲。那天，我满腔怒火地翻上土墙，居高临下地怼他，从那以后，直到他死，我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我的父亲不容别人羞辱！作为一个女儿，维护父亲的尊严，这，我能做到！
家和国一样，软弱，会迎来欺凌，没有血性，没有骨气，便会招来豺狼！
这些年，为了家，父亲在我出生那一天，凌晨三点拉着一车菠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冬夜里负重前行；为了家，父亲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地在温度高过体温的砖瓦窑里摞着砖坯；为了家，父亲，在寒冷的夜晚糊灯笼做箱子做木梳匣子，一双大手满是伤疤和冻疮；为了家，父亲在年过花甲，还在烈日下，爬墙上房支壳子板打现浇面……
父亲用他勤劳的双手，为我们撑起一片天。我们姐妹五人，他从来都没嫌弃过。
回想与父亲这几十年的点点滴滴，记忆最深的是我十五岁那年腊月，父亲带着我去西安看病，第一次下馆子吃米饭，父亲给我点了一盘鱼香肉丝，给他点了一盘白菜烧豆腐。那天，我们爷俩相互推让着，父亲把我夹进他碗里的肉丝，一丝一丝拣出来，放进我的碗里。那天，看着父亲面前的白菜烧豆腐，看着满头白发的父亲，泪水模糊了双眼，那年，我的父亲还不到四十，为了家，早已两鬓斑白。
如今，每每想起那一幕，如鲠在喉。
小时候，总以为父亲不爱自己，长大后，才明白父爱无时不在。
不善言辞的父亲，用行动温暖着我们，温暖着亲情。五妹说，感谢爸妈，让我们生在一个有爱的大家庭里。
是啊，有今世的亲情，而没有来世。我们做儿女的，常回家看看，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
如今，每逢过年过节，两个妹妹带着孩子回家，看着我们一大家子其乐融融，乡亲们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唉，还是生女子好！
前几天，五妹发来爸妈的照片，看着面带羞涩的母亲，我才发现，老两口竟然就手拉着手！
不知何时，父亲也变得浪漫起来了，也不知何时，母亲也变得附和父亲了，要是十年前，在晚辈面前手拉手拍照片，父亲母亲肯定会逃得远远的。从爸妈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世间最美的爱情，吵吵闹闹一辈子，也陪伴了一辈子。
父亲节，父亲在千里之外，写一篇碎碎念，献给千里之外的父亲。为了配图，在相册里找来找去，父亲的每张照片里，都有母亲。
后注：老两口手拉手肩并肩那两张照片就不发了，我怕老两口“恼羞成羞”[em]e100020[/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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