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刚上初中那会,正是CF和DNF流行的年代,大街小巷的网吧里,大到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叔,小到七八岁的调皮小孩,不是在玩 CF,就是在玩DNF。
我们学校是民办半封闭式的中学,在很偏僻的山村里,网吧什么的,在我们学校根本没有。曾经仅有几个特别小的黑网吧,只有几台电脑的那种,在被学校发现之后,也被强制关闭了。
对我们来说,在学校的日子,就是没有游戏的日子。因为偏僻,所以大多数学生都是寄宿的,离家近的同学周末还能回家一下,但是离家远的,基本上一学期才能回家一次。
我的同学亮仔,是个DNF迷,而我,是个CF迷。
我一直不能理解,DNF这种刷怪升级捡宝物的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就像亮仔不能理解,为什么我总是拿把狙击枪蹲在一个特别隐蔽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等到确定能一枪爆头的时候,才会开枪。
寒暑假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寒暑假可以不用待在一个网吧都没有的学校里,只能聊着游戏。我和亮仔最喜欢放假的时候一起去县城的网吧通宵,他打他的DNF,我打我的CF。他最爱玩鬼剑士,一路劈砍,而我通常只拿狙击枪,蹲在角落里。
虽然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但是并不影响我们无话不说,他总是会告诉我他的装备多华丽多华丽,哪怕我听不懂。他有时候也会来看我游戏,看我的狙击枪威力越来越大,盲狙的技术也日益精进,但我还是喜欢蹲在角落里。
过了初一,升上了初二之后,我们周末几乎没有时间了,寒暑假也短的可怜,为了民办中学的升学率,学校煞费苦心,各种压榨我们的业余时间,希望拿时间,来弥补民办中学教师资源和学生资源的不足。
加上父母一直希望我能考上重点高中,所以我的游戏时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厉害,以至于初二下学期基本告别了CF。假期的时候,亮仔也多次邀请我去网吧游戏,但因为被父母禁足,便很久没有和他一起去打游戏了。
开学之后,又回归了学校的生活。中午一般都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供我们休息,但我却经常见不到亮仔。我问他去哪儿了,他也不告诉我,只是悄悄地跟我说,他DNF马上就满级了。
我觉得很奇怪,以往中午我们都是坐着宿舍或者教室闲聊,聊聊游戏扯扯其他的,可开学之后每天中午都不见他人。但他不说,我也没办法问。
后来,越来越少和亮仔在一起玩了,他每天都忙得不行,到处见不到人,我也忙着学习。
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了我,偷偷在我耳边,问我借钱。我看了他一眼,两个月没怎么交流,他变得又瘦又黑,整个人都很憔悴,唯独眼睛里,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我有些纳闷,因为都是寄宿生,平时家里都是按月给生活费的,在学校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一般还能剩点钱。不过没有过多猜想,他就问我借了一百块钱,我就借给了他。
后来,同寝室的同学聊起天,说起最近经常不见人影的亮仔。他们告诉我,亮仔现在彻底迷上了游戏,每天中午不吃饭,走小路走半小时去隔壁的村子里,那村子里有个小网吧,里面有三四台电脑,亮仔每天中午去那里打一两小时游戏,然后再回来上课。
“难道他天天不吃午饭吗?”我不禁问。
“不是,他现在啊,每天都是在课间下课十分钟去食堂买点炸鸡腿或者面包,然后中午就不吃饭了,还有隔壁班的小刘,他们经常一起去的。”
我很诧异,没想到中午休息两三个小时,亮仔竟然饭都不吃了,要赶到半小时外的村子里的黑网吧去打游戏然后再回来上课,难怪他最近瘦的那么厉害。
第二天早上,在食堂偶遇亮仔,他整个人已经,瘦的皮包骨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游戏打多了,还是不吃午饭的原因,但他的眼睛里,仍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我看他这么瘦,不禁劝他,不要整天为了打游戏不吃饭了,都瘦成这样了。他边吃着早饭边哼哼,我知道,我劝不动他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少见到亮仔了。每次见到,也都只是匆忙打个招呼就过去了。他越来越黑,也越来越瘦。看起来,他还是老样子。
如果不是有一天,宿舍楼下传来的救护车的声音,可能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亮仔因为长期没吃午饭,出血被送到医院,后来诊断出来,是胃癌。
全校都知道了,一个网瘾少年,天天不吃午饭,只为了去打两小时的游戏,却把自己搞出胃癌。
只有亮仔不知道,他家里人没有告诉他,他最新的动态还是,玩三国,玩出个胃炎(魏延)。
还有一张自拍,病床上的自拍。他穿着白色病号服,还是那么黑那么瘦,可眼睛里,依旧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再后来,他的爸爸接管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在QQ上发了一条动态,向大家宣布着,他的死讯。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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