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德是有个儿子的，但他的儿子王耀宗恨他入骨。
王耀宗很少见到爹，那时候爹还是个四处跑的剃头匠，靠着这个活，养活着娘和耀宗，还有年迈多病的爷爷奶奶。
爹常常不在家，有时候去比较附近的几个村子的头发都归他剃，他一走就是好多天。就算回来，也是在万籁无声的夜晚，等走时又是晨露未干的清晨。但即使是这样，耀宗也还是不喜欢爹回来。
从有记忆起，爹就经常打娘，隔着一墙之隔，耀宗听到拳头落在肉体的声音，闷闷的，有时候声音又是清脆的，那是巴掌盖在脸上的，带着风。娘从不哭，她认命地承受这一切，仿佛这是作为妻子的本分。
每次爹打娘的时候，爷爷奶奶紧紧地抱着耀宗，三个人挤成一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爷爷奶奶老了，依附这个儿子生活，不敢说一句话。
队里的邻居应该也是知道的，可是大家什么都不说。王祖德除了打老婆，对其他人是好的，谁家有个什么事，叫他帮忙从不推拖。也许，真的是他婆娘不好吧，每次被打一句都坑，怕是有什么把柄，大家这么想着。
耀宗长到了6岁，开始像个男子汉一样，学会了保护最爱的人。爹再打娘的时候，他小小的身子挡在中间，仰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男人。王祖德自然不喜欢这个儿子，每次都像仍小鸡一样把他扔出门外。但对上儿子的眼神，让他没有了打婆娘的欲望，他嘴里骂骂咧咧的，这个逆子。
后来王祖德干脆不回家了，队里的人都说他跟苦竹队里的寡妇赖红梅好上了。
赖红梅总是忍不住注视着这个人，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亡夫在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好像这个男人身上有一根线，拉扯着让她亲近。
她知道王祖德是有媳妇和儿子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每当祖德看着自己的时候，她就觉得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就扑到了对方身上。
王祖德长得高大帅气，手臂上的肌肉硬邦邦的，淌着晶莹剔透的汗珠。常年的走村生活，练就了他一张巧色如簧。嫩言善辨的嘴，像莲田里的泥鳅，油滑。
有了眼神的交流，王祖德来队里的时间就更多了，他以免费剃头的名义，留了下来，住在了赖红梅家附近的老房子里。
“砰，砰，砰砰砰……”已经睡下的赖红梅睁开眼睛，门外是有节奏的敲门声。不急不缓，一下，一下，再连着三下。赖红梅知道是他，那个剃头匠王祖德。
她想起床，打开门，投入他的怀抱，但机智告诉她，不可以。她闭上眼睛，假装没听到，但是门外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知道你没睡，开开门让我进来吧。”外面的男人开口了。
“你走吧，我公公婆婆就住旁边，以后别来了，会被人说闲话的。”
“我不走，我不怕，我要娶你。”
“你有媳妇，有儿子，怎么娶我？”赖红梅不满地嘟囔，心里很不甘心。
“那个婆娘，等我家两个老的一死，我就赶走。儿子，那个逆子，不要也罢。”王祖德恶狠狠地说道。
远处，此起彼伏的蛙叫掩盖了屋里两人的喘息声。
没几年，王祖德的父母先后离世，如果如他所说，媳妇被他赶了出去，至于儿子，因为从小跟着母亲，也走了。
赖红梅也把一双儿女留在了亡夫家，让年迈的公公婆婆照顾。王祖德不喜欢她回去看孩子，孩子们也恨妈妈地离开，时间长了，就不怎么走动了。
为了哄女人开心，王祖德还特意举办了一个婚宴，把队里所有人都请来人。大家一边吃着桌上的八大碗，一边交头接耳。
婚宴也算进行得如火如荼，一对新人年近半百，在大红色的礼服底下，有肚腩、皱纹，故事，和两颗想迈入幸福的心。
两张已经下垂的嘴之间，一个熟透的苹果来回荡漾，如大家所愿，新郎一不小心啃到了新娘的脸。那张脸，上面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此刻，和所有年轻姑娘的脸一样，流光四溢。
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两人了，明媒正娶住在一起的王祖德、赖红梅，很是开心了一段日子。也许是年纪大了，无论两人如何努力，再也没怀过娃。
儿子随着母亲改嫁到了外村，已经长成了半大小子，王祖德突然有点后悔了，百年之后自己死了，没人送终可不行。背着红梅，王祖德打听到了儿子现在的家，决定去把儿子抢回来，自己的种，凭什么叫别人爹。
那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就在学校附近，在家就能听到学生读书的声音。院子不大，大门没有关严实，王祖德从门缝里王院子了看了一眼，那个被自己打了十多年的女人，好像胖了，此刻正坐在石头上洗衣服。儿子和她的男人在旁边拧干被套，两父子一人一头，往不同的方向用着力，被套里的水便拧干净了。
“爹！”王祖德一惊，难道儿子看到自己了吗，果然还是生的亲，正高兴地准备应一声，发现儿子的眼睛并没有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爹，你用点力啊！”儿子又叫道。
“儿子，爹老啦，哪能跟你比了，以后要靠你了。”那个男人笑着对着儿子。
“你们两父子真没用，赶紧把被套也晒好了，晚上还要盖呢！”女人假装生气地骂道，但眼睛却笑成了一条缝。
王祖德看着院子里的三人，悻悻地离开了。
晚上回到家，王祖德辗转反侧，直到赖红梅被他吵醒，他想着白天那一幕，突然对媳妇说：“我们去抱了娃回来养吧，以后死了也要一个给我们填土的人。”
“现在上哪抱男仔去啊？”赖红梅为了自己的幸福，当初抛弃了儿女，她也很后悔。
“先抱个女仔回来，等有合适的男仔就带回当儿子，到时候都是我们家的。”王祖德想着先养个童养媳，到时候弄个男孩子，等他们结婚了生的儿子就跟自己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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