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婆婆、大姑姐、还有姐夫也来到病房,谁都不说话,生怕哪一句话又惹我掉泪。我的父母哥嫂,我是不敢告诉的,一个远嫁的孩子,没有在父母身边尽孝,没有在哥嫂身边相互扶持,哪有脸让他们替我担忧啊。
过了一会,婆婆突然快步走到走廊的另一头,面朝着窗外,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从口袋里摸出卫生纸。过了好久,她回来了,替我扣领口的扣子,眼睛还是红红的…
那时,我与婆婆还是有一些不和谐的,她比较强势,喜欢指手画脚,我虽没有面上表示不满,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不舒服的。那天,她能为了我,躲到一边掉眼泪,之前的种种,我也就释然了。她也是本性很善良的人,偶尔有点不足,我还计较些什么呢?
手术车来了,医生推着我去手术室,我的眼泪又不争气了。老公和大姑姐,一边一个,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老公一直安慰我,说着“没事啊,没事啊”,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抹着自己的眼睛。
手术室那厚重的铁门开了,一个医生接过我的手术车,向里面走去,家属在门外等候。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回头看见老公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车子缓缓往前走,一点声音也没有,推我的医生戴着白帽子、白口罩,他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走路都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一双严峻又空洞的眼睛直视前方。
我的眼泪,一直没有停…
一道道白色的门无声无息的打开,关上,又打开,又关上…没有温度,没有声音,我感觉自己嗅到了地狱的气息…
经过一段漫长漫长的路,终于到达手术室,两个医生三个护士在等着我,他们的脸上有亲切的笑容。我有种从地下出来,终于见到人类的感觉,眼泪更汹涌了…
“哭啥呢?没事啊。”那个戴眼镜的医生有一双弯弯的眼睛,“没事啊,一会就好了。”
一连串漫长的术前准备后,冰冷的手术刀,划过皮肤,凉凉的,没有痛感,心里却痛的要命…
很多事情在脑海中飞快闪过,老家的小院、院里的葡萄架、教师节的贺卡、还没读完的诗集…一桩桩一件件,我要趁着自己还有清醒的意识,赶紧去想,使劲去想…
过了一会,护士很很轻柔的给我擦了擦眼泪,“姐,做完了,现在我们去外面等待化验结果。”
她把我推到另一间屋子,里面竟然有六七个人,她们都躺在手术车上,盖着白色的床单,只露出忐忑不安的脸。她们和我一样,都在无能为力的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等待的时间,更加漫长,那时的我,除了听天由命的绝望,就是后悔,后悔自己熬夜,后悔自己不好好吃早饭,后悔自己不舍得保养…透支健康换来的所谓的名和利,都会因为健康的消失而烟消云散。我还后悔和老公耍小脾气,和婆婆闹别扭,和同事们计较… 仓央嘉措说过:“世间事,出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而我却为了这些闲事,竟要赔上自己的命吗?
“没事啦,没事啦,良性的!”推我进来的护士出去一会,又跑回来,开心的拍拍我的胳膊,“赶紧把针拔了,回病房。”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脚边一直有个护士,一直静静的看着我脚腕埋下的针,估计一旦结果是恶性,就从脚腕推进去麻药,我就会彻底失去知觉。再从手术室推出来,身体就不完整了…
我的眼泪又来了。
“没事了,怎么听到好消息还哭啊。”护士细心的给我擦擦眼泪,整理了整理我的长发,“咱们回病房!”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个普通小护士的伟大,听她说话的语气,分明还是个孩子,竟能安慰我这么一个陌生人的悲苦,有一颗爱人的心,就都是天使啊。
推出手术室那个厚重的钢铁大门,家人高兴的围过来,都是眼睛红红的,可以想象,我一个人在里面的时间,他们同样倍受煎熬。
姐夫立刻给在家里的公公和橙子打电话,说没事了没事了。橙子说:“我就说嘛,老天是公平的。”
其实我想说,老天很忙,照顾不到我们每一个人,所以,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无论你多美丽多聪明多有钱多有势,生死面前,同样是无能为力。健康的身体,和谐的家庭,才应该是我们最珍惜的。
回到病房,我还是担心随时会把我推回去,一个劲向老公和护士求证“真的没事了?真的?”听他们都笑着说“是”后,我才昏沉沉放心睡了…
(朋友们, 明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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