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支霞觉得她和老公已经到了江湖不见之日。
支霞的老公叫李飞,一心想要飞黄腾达。有上进心不是坏事,李飞运用手里的资源,一心扑在生意上。
可是李飞的力气用错了地方。李飞是那种老辈思想灌输出来的孩子,凡事讲人情不讲规矩。
去医院看病,从来不挂号选医生。先打电话,找熟人选医生。也不在医院拿药,嫌医院药品不全,还价格贵。
支霞劝他:“人情还不起,咱又不能给别人很多,凡是能走规矩的,还是不要托人情了吧?”
李飞总是说:“当年要不是走我爸的关系,他能进医院系统吗?这点事不叫事儿。”
李飞的生意就在这样的关系网中纠结。相熟的企业大多风雨飘摇,管理混乱。新生的企业价格压得低,采购量还很小,大部分都是厂家直供,中间商的空间越来越小。
李飞还不屑一顾那些小包工头的小生意。公司业务举步维艰。
支霞回娘家的时候,跟妈妈说起这件事。
妈妈说:“夫妻之间就该相濡以沫,98年以前大家都炒股票,我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买中关村,23元一股。金融风暴来了,一下子跌倒5块,最后还ST了。我不敢跟你爸说。后来你爷爷生病要做手术,看病的钱都要借。”
支霞从来不知道妈妈这段黑历史,她印象中爸妈几乎没有红过脸,但听到这件事她很好奇爸爸的感受。
“那我爸什么态度?”支霞问妈妈。
“还什么态度,你爸大发脾气,让我把股票赶紧卖了割肉,别再碰。也算是我卖得早,你李阿姨一直没卖,还不是因为这事离得婚。我听了你爸的话,好歹他没有再追究,又打拼了几年,咱家才缓过来。”妈妈说话时也是懊悔不已。
支霞沉默了,她似乎理解相濡以沫这个词更深一层。
支霞回到家跟李飞彻夜长谈,李飞很认可支霞的观点。
李飞握着支霞的手说:“你说得对,夫妻两个人就要互相支持,相濡以沫,在最困难的时候,绑在一起。你也一起想想办法,咱们再借点钱,开家厂子,靠卖别人的货,已经不行了,必须自己生产才行。”
支霞看到李飞开始转变,心下很安慰,觉得是时候帮助老公开展事业了。
支霞跟李飞说找父母借了15万资金,其实这些钱都是她自己攒下的私房钱,她让李飞给父母打借条,李飞很不愉快,但总算不情愿地写了借条,还注明利息,以及还款日期。
李飞的玩具工厂开工了。他看中当下孩子们的电子拼图玩具,寓教于乐。一个广东电子玩具厂转让技术,李飞很快把厂子开起来,人也更加活跃起来。
李飞联系市里多家幼儿园,都是老关系的关系,第一批生产的订单就顺利卖出去,而且利润丰厚。李飞懂得把利润分给关系,以维持关系。而对他的技术人员和销售却很苛刻,所以除了关系,销售部几乎没有订单。
销售部的几个人都是通过关系进来的,李飞有心调整,但碍于情面,暂时没有处理,反正订单多得生产不过来。
晚报上的一则新闻吓坏了支霞。
新闻说:我市矿业子弟幼儿园,一位大班的小朋友,在制作电子拼图的过程中,被小部件卡到喉咙,幸亏老师紧急施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才使孩子脱离危险,但医生认为,咽喉部位的损伤可能导致永久病变。目前相关部门就该玩具是否具备入园资质,产品是否适用幼儿园使用,是否清楚说明适用儿童的年龄段等问题展开相关调查。
支霞赶紧打电话给李飞:“晚报上说的幼儿园问题玩具,是咱家的玩具吗?”
李飞正在跟朋友打麻将,赢得兴头上,敷衍支霞说:“什么新闻,咱家没事!”
“吓死我了,你早点回家。”支霞确认后还心有余悸,这是她家最后的资产,如果厂子出问题倒闭,就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这一夜支霞睡得很不安稳,但李飞并没有回家。
李飞也没有整夜打麻将,而是中途退出,去了晨曦幼儿园,说是去联系业务,实际去约会他的旧情人,晨曦幼儿园老师胡彤彤。
警察在清晨6点,从胡彤彤的住所把李飞带走,这一幕被媒体抓拍到。
新闻画面中狼狈的李飞,让支霞崩溃,虽然面部打了马赛克,支霞还是一眼就认出。
上午支霞照旧送孩子上学,上班,准备孩子的午餐,日子过得像平常一样忙碌。支霞从不插手老公厂子的事物,所以没有任何人找她了解情况。
“如果日子一如现在一样平静该多好,暗流涌动之下,我如何独善其身,唯有自保。”支霞在日记中写道。
下午,支霞没有去上班,带着李飞给父母写的借条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案子没有结束,支霞成为待破产玩具厂的一位债权人,她见到了身在看守所的李飞,面无表情,支霞知道此生和这个男人已经缘尽。
支霞拿出离婚协议书,李飞也没有细看,就签了字。目光涣散地盯着这张耻辱之状,说了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支霞并没有被触动,她心里也想过另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又不认可将这个理论加在自己身上,因为她是最大的受害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况且,离婚都是被迫的,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个人财产还是未知数。
支霞不是特别向往大富大贵的生活,但至少不要背叛,不要颠沛流离,不要负债累累。普通人普通或者都成为奢求时,就不是相濡以沫和相忘于江湖的关系。
“江湖不见,愿各自安好!”支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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