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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睡懒觉写写诗

睡睡懒觉写写诗

作者: 萧斋老布衣 | 来源:发表于2019-02-15 11:47 被阅读0次

    通常,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是最宜于想点事儿的:热衷者会想宦途倾轧,触蛮之争;贾殖者会想陶朱之术,居奇之方;钟情者会想所谓伊人,巧笑倩兮,当赠以芍药或掷以琼瑶,当然也可能是冰糖葫芦或发汉药(鲁迅语);途穷者会想床头金尽,瓮中米罄,妻孥枵腹,明日决当拔剑东门……总之,白日里不暇想、不便想、不敢想乃至不能想的事,均可在此刻不受任何限制,不必有任何顾虑地任意想来,千头万绪,都上心头。

    虽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但拥有思想是人与其它动物的本质区别之一,况此际无论是刚登床还是懒起床,耳畔无论是虫声唧唧、鸟声啾啾,还是风声刁调、雨声淅沥,总之人在床上,便把身心都放松了,此时面具尽卸,心防洞开,怕也没有多少人会考虑上帝是否发笑了。

    一般人如此,特立独行的诗人们却也不例外,甚至藉了他们的敏感,会觉得就枕时诗思来得更快,成诗更易,诗味更佳。正如敖陶孙所云:“枕上吟哦安意好,新诗自觉鬼神扶。”纵体入床,就枕半晌,鬼神便会助你吟出一首甚至多首“惊风雨、泣鬼神”的新诗,这是何等上算的一件事啊。要说这鬼神真是难以常理度之,助你成诗却使自己鬼泪纵横,对此等难以常理揆之的作为,我们只能叹一声“也是醉了”,或许他们前世是埃斯库罗斯的忠实观众或大观园中的林妹妹也未可知。但世上既有此一条作诗的捷径可走,冥冥中还有一大堆鬼神可作外援,那你大可不必效法李青莲,须借酒精的刺激成诗百篇;也不必步长爪郎李贺的后尘,骑一匹瘦马满世界瞎跑去遍觅诗料,“呕出心乃已”;当然更不必学那无识的洋鬼子,嗑药吸毒以寻灵感。这种简单直接、惠而不费的方式,颇值得今之诗人借鉴,不过,梨花教主及其徒众因咳唾俱可化为珠玑,自应另当别论了。

    这里,我们不排除敖陶孙有点过分夸大了就枕对成诗的作用。但勿庸置疑的是,全宋诗当中确乎有数量很可观的诗成于枕上,有些诗甚至以“枕上”、“枕上偶成”为题,可见,起码对某些诗人而言,就枕有益于诗思。

    那么问题来了,就枕成诗哪家强呢?哦,我的意思是说,这些枕上诗到底写了些啥呢?答案是不一而足,因人而异。

    作为一个懒虫,本期先给大家推荐一些描写拥衾昼寝以享受闲适生活的诗。先来看李光这的首《枕上》

    晓日烘窗度隙尘,

    朝来光景属闲人。

    有时被暖贪浓睡,

    客到门前且莫嗔。

    朝阳映红了纸窗,你若细看的话,会发现窗隙透进的阳光中有尘埃在游动。说实话,这个“烘”用得真不错,既写出了朝阳的颜色,又写出了朝阳的温度,一击两鸣,几乎很难找到一个更传神的字来替换。光线中的尘埃这种生活细节,大概只有闲人才能发现吧。反正作为上班族的我,通常不会注意,早晨起来,睡眼惺松,忙不迭刷牙洗脸,然后垫吧点儿烧饼油条,便步履匆匆地离家了,哪会如此悠闲地观察晨曦中的微尘呢,自己也不过是上班大军中的一粒尘罢了。“有时被暖贪浓睡,客到门前且莫嗔”,睁睁眼,太阳出来了,本该起床,可是架不住热被窝的诱惑,左右无事,那就再来一觉,即便客人来到门前,也请不要嗔怪我,毕竟这个热炕头太吸引人了。很有生活情趣的一首小诗,写出了很多“偎窝子”爱好者的心声,推荐打印下来,贴到防盗门外,以免工休日被打扰,呵呵。

    再来看另一位,他在枕上躺得更惬意、更踏实,下面是楼钥的同题诗:

    不守庚申不坐禅,

    老来触事总悠然。

    天明门外无来客,

    尽好萧萧听雨眠。

    “守庚申”是道教术语,信奉道教者每于庚申日通宵静坐不眠,谓之守庚申。据说是因为人身皆有三尸虫(又称三彭、三虫),能记人过失,每逢庚申日,乘人睡时便将人之过恶禀奏上帝,故此日之夜晚应不睡以守候之。与守庚申这种本土的修行方式不同,“坐禅”是由和尚们从印度传过来的“洋范儿”,端坐静室,双腿全跏趺坐或半跏趺坐,排空一切欲念、情感和思维。一中一洋两种方式,作者均不取,不守庚申,说明平日没做亏心事,不坐禅,说明本来心中就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这种情况下,自然会坦坦荡荡、睡得安逸。当然,此种心境也是和年龄有关的,老了,见的事多了,欲望淡了,加之生活经验丰富,于是对啥事都可以一颗“平常心”悠然面对,这境界源于阅历和时间,强求不得。“天明门外无来客,尽好萧萧听雨眠”,与上一首不同,作者不担心此时还有客人来,一来恰好是

    “门外萧萧雨未歇”,这在字面上就可以看到,这种天气,除了王子猷那种兴致来了哪怕下雪也要乘船访友的非正常人类,恐怕一般人不会出门,因为于人于己都很麻烦;二来呢,恐怕作者的华居平时就几乎没人来拜访,你既无意道释两教,那些和尚道士自不会登门自讨没趣,你既把万事都看淡了,且因与权相韩侂胄交恶被夺职致仕,那班名利之徒躲之还唯恐不及呢,哪个会登门拜访啊。那么,就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吧。

    昔日宰予昼寝,夫子一顿臭骂:“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奢侈啊,当然,在“昼寝”之余,要还能象上面两位一样,写出首诗来,那就更好了,嘿嘿。

    最后,觍着脸贴一首布衣自己写的同题歪诗,以为貂续:

    公余俗务不关心,

    高卧荒斋但拥衾。

    软饱三杯尘虑邈,

    黑甜一枕醉乡深。

    隔年诗债明朝理,

    积岁棋雠来日寻。

    梦醒身周无长物,

    案头秃笔壁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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