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望着镜子,镜子里有一个女人,她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形容枯槁。她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心怀仇恨。她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咆哮着站在山峰上,正积聚着生命的全部力量,将以毁灭自己、毁灭他人的疯狂向着山下咆哮而至。
我被镜子里的女人吓呆了,这个女人是谁? 我怎么不认识她?
我摇晃着走出了房间,精神恍惚地启动了汽车,再一次将车开到了河边。
我站在河边,默默地看着流淌的河水,我想起了我的那句誓言。我曾经发誓既然我在萧晨最困难时不能舍身相救,在他将来有望东山再起时,我一定要尊重他对婚姻爱情的选择。现在,我知道誓言是何等的苍白,是何等的无力。
假如一个人的理智总可以战胜感情,人世间就没有多少悲剧了。
我默默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我对自己说: 你要保持清醒,保持理智,你不要去毁萧晨,不要去毁掉你自己。
当你毁灭了你曾经最爱的男人,你将痛不欲生,你也毁灭了你自己。
你不要任由这把爱的火焰,将一切烧成废墟,你前面还有大好人生,你不能毁掉自己,毁掉女儿,毁掉父母。
我不曾想过真要去告发萧晨,我只是在恫吓他,但是,恫吓也是一种摧残,我在摧残萧晨的同时,也正在摧残自己。
我在制造罪恶,我用恫吓去威胁,这本身就是罪恶。
当时的我,不仅不去遵守自己在河边许下的誓言,也不去设身处地地为萧晨着想,他刚从狱中出来,身患重病,面对我的恐吓,他在精神上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苍天在上,祂在默默地看着我,无论我知道不知道,不管我承认不承认,祂将对我做出判决。对于我犯下的每一桩罪,苍天必然会让我付出罪的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晚霞出现在遥远的天际,天空被染上了绚丽的颜色,红色的余晖倒映在水面,河水在霞光的映照下色彩斑斓,生机勃勃。
我望着河水,感慨着这人生。萧晨是我在这个人世间最爱的人,我曾经想象过这样的场景: 假如在这人世间,有一颗子弹向他飞来,我会奋不顾身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子弹。我没有想到,在短短的几年里,我竟然转变成另一人,我恨不得亲自向萧晨开枪,用一颗子弹直接射杀萧晨!
爱情,你这人类多变的感情,爱情,你这瞬间由爱成恨的感情;爱情,你最伟大、最渺小、最强劲、最脆弱、最温暖、最冷酷、最忘我、最自私、最恒久、最善变、最美好、最丑恶、最疯狂!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不乏有女人将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送进牢狱了。她们中也许有人因为天性的邪恶,当一己之利得不到满足,便反目成仇, 将对方置之于死地;但是,她们中很多人却只因一把爱之火熊熊烧起便无法扑灭,她们任由这爱恨情仇焚烧了自己,她们无法控制地走入了癫狂,她们在疯狂中做了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可能做出的事,待事后她们头脑清醒,便在悔恨交加、痛不欲生中让自己心碎而死。
我不要做这样疯狂的女人,恫吓也不可以。
当理智不能战胜情感,让理智去战胜情感,理智必须战胜情感。
我呆呆地望着河水,依稀看见了河水中我的倒影。我在看见自己倒影的一瞬间不寒而栗,我害怕我自己。
我害怕这爱的力量,我害怕这恨的力量。我知道我并非一定可以控制住我自己。
我的内心藏着一个魔鬼,这个魔鬼不听从我的指挥,这个魔鬼不能够按照我的理智行事。
在人生特定阶段,这个魔鬼会从我身体内跳了出来,它掌控了一切,它让我说出我未经大脑思考的话语,它叫嚣着让我去复仇,它仿佛牢记着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我和萧晨的前世恩怨,它提醒着我和萧晨的今生情仇,它要我去毁灭萧晨。
不! 魔鬼! 我不要成为你的奴隶! 我不要成为你的玩偶! 我有我的力量,我一定可以用我的理智、我的方法、我的手段战胜你!
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萧晨。他可能是在我挂掉电话后回味过来,他回味过来后感受到了恐惧。
他在害怕,在心惊,在颤抖,他担心我真的就去检察院告发他。
我挂断了手机。
手机在停息了一分钟之后,又拼命地叫了起来。
我再次挂断手机。手机再次疯狂地响起⋯⋯.
我又陷入了仇恨,我在仇恨中任由这手机响个不停。我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复仇让人心旷神怡。我的魔鬼又一次在我的体内因着它对我掌控的成功而得意地狞笑起来。
我和我的魔鬼一起冷冷地看着手机上不断显示的萧晨号码,我们一起恶毒地想: 萧晨,你也有今天!
今天,我们也让你尝尝被无视的感觉,我们也让你尝尝任由你打碎了电话也无人接听的凄凉、愤怒、焦躁和不堪。
一阵凉风吹来,仿佛是我的天使在呼唤我,猛然间,理智回到了我身上,我意识到我又在不知不觉间任由复仇的魔鬼再一次掌控了我的思维。
魔鬼,我到底怎样可以控制你?
我默默地祈祷,呼唤天神,我企图用宗教的力量让我恢复女性的善良、宽容和仁慈。
我站在这河边,和自身的魔鬼做着较量。我望着流动的河水,望着天边的夕阳,我祈求大自然给我启示和力量,给予我智慧、方法和手段,让我恢复理智与平静。
好吧,萧晨,我不再折磨你,让我视我们的《分居协议书》为一份有效的法律文件,我终有一天会鼓起勇气,撕掉你我婚姻那张纸,与你正式离婚。
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我知道这是萧晨,我毫不犹豫地再次按断了电话。
按掉电话后,我拨打了萧楠的电话。
电话拨通后,我控制着我的声音,保持着我的平静。我说: “肖楠,请你告诉你哥哥,我不会去检察院告发他,你们可以放心。”
我决定不再期盼、不再等待、不再渴望、不再接听那个我多年来赖以生存的电话,让过去成为过去,让未来进入视野,我要我的新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