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

求不得

佛家说，人生有八苦, 分别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

想到“求不得”，突然想起叶芝。

一位24岁的年轻诗人在1889年的某一天，邂逅了他一生的梦。叶芝后来一遍一遍地回忆初见茅德•冈时的场景，这样写道：

在莎莉花园深处，吾爱与我曾经相遇。

她穿越莎莉花园，以雪白的小脚。

她嘱咐我要爱得轻松，就像新叶在枝桠萌芽。

但我当年年幼无知，不予轻率苟同。

在河边的田野，吾爱与我曾经驻足。

她依靠在我的肩膀，以雪白的小手。

她嘱咐我要活得轻松，当青草在堤岸滋长。

但我当年年幼无知，而今热泪盈眶。

从那一天，那一刻起，英语史上最美丽的诗歌之一就诞生了——《当你老了》，但伴随叶芝一生的痛苦和折磨也开始了。

从1889年遇到她的第一次起，茅德•冈就如影随形，不断出现在叶芝的梦里，心里，诗里；即便如今她已去世多年，却在叶芝的诗歌中永生。此后，叶芝又陆续向她求婚四次，一次一次地被惨拒。

1917年，叶芝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求婚，失败。

好友格雷戈里夫人鼓励他继续努力，而他只回答了一句话，“不，我已经累了，不想再折腾了。”这时，离他在苹果花下对茅德•冈一见钟情，已经过去28年了。

这一年，叶芝已经52岁了。

大约五年之后，在遥远的东方中国，同样有一位年轻多情的诗人徐志摩，向他的挚爱林徽因求爱遭拒。

一样的苦恋多年，一样的屡次被拒。“求爱不得”，跨越东方与西方，似乎成了诗人们的共同命运。我也曾不只一次追问：

爱情怎么会发生在这样两个人生志趣如此大相径庭，个人气质完全迥异的人身上呢：一个是阳刚的革命家，她的父亲是英国陆军上校，而她则天性热衷政治、暴力和革命，终生司职于爱尔兰民族解放运动；一个是阴柔的诗人，他的父亲是画家，他则敏感多情、温和有礼，一生沉溺于文学之中，永远对故乡有一种泪眼朦胧的眷恋。

造化弄人，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碰撞在了一起。

求不得——便是叶慈的诗歌主题，也是他的人生命题。Auden在悼念叶慈时曾写到，“疯狂的爱尔兰将你刺伤成诗”。我觉得更确切地说是，“疯狂的爱将叶芝刺伤成诗”——爱的深沉，爱的坚持，爱的痛楚，爱的无望。

因为求不得，于是别地生花。比如他那首《漫步莎莉园》，读来颇有诗经中《蒹葭》之感。一样的辗转反侧，深沉静谧；一样的佳人难求，寤寐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