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邶邶心地善良,心肠柔软。我爱她,想让一切伤心都远离她,然而,随着她的长大,生活中的生离死别,成了逃不开的一件必须面对的事情。
邶邶从小便爱涂鸦绘画。在她两岁左右的时候,我用画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气球,又在旁边画了一只小鸟,边画边说小鸟飞过来了,用尖尖的嘴巴把气球啄破了。她一听,立马带着哭腔跟我说:“不要气球啄破。”,我赶紧在气球和小鸟之间画了一条线,一边说:“这是一堵墙,把小鸟挡住了,小鸟不能啄气球了。”,她这才不哭了。旁边的奶奶感叹的说:“还有感情了呀!”。这是我第一次被她暖到,从那之后我也知道了,我会有一个善良的女儿。
女儿在乡间生活,爷爷奶奶经常会捉来蚂蚱,小飞蛾等各种小虫子给她玩。这些小虫子最后的结局当然是死亡。等到小虫子一动不动的时候,爷爷奶奶就会告诉她:“虫子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知道了死亡是就永远的离开。慢慢的,她好像长大了一样,面对死亡,她开始伤心,会哭,而且哭的很难过。
于是,为了不让她伤心,我尽可能的避免让她面对一切的死亡。
在她4岁的时候,也就是几个月前,爷爷外出回来,给她带回来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麻雀。小麻雀连毛都没有长出来,只会轻轻的喳喳叫。
邶邶非常喜欢。然而我知道,这么小的麻雀很难养活,虽然邶邶开心无比,我却已经在担心,小麻雀死去的时候,邶邶会有多伤心。
我找了一个纸盒,铺上一块软布,邶邶把它放进去,这就是它的新家。我又找来水,面包,把面包屑泡在水里,教邶邶用手指头蘸了水和面包屑,放到小麻雀的嘴边去喂它。就这样邶邶喂了它三天。
期间她也会跟小麻雀聊天,担心小麻雀吃饱了不知道停下会吃撑,也好奇的问过我,它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第四天早上,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爷爷把已经安息的小麻雀拿出去扔掉。那时候邶邶还没有醒来。
等她睡醒,找不到小麻雀,便问我小麻雀呢?我只好说,它的爸爸妈妈把它接走了。邶邶一听便开始哭,嘴里喊着不要不要。我只好继续给她解释:“小麻雀只吃面包长不大,它的妈妈把它接到大树上去捉虫子给他吃,这样他才能快快长大。如果它留在我们这里,我们捉不到虫子喂它啊!”。
她一时接受不了这突然的离别,仍然哭得伤心。于是我把她抱到院子外面的一棵大树前,指着枝叶繁茂的大树说:“ 你看,小鸟的妈妈和小鸟就住在这个树上,看到那个大树叉了吗?他们的家就在那里。”。她似乎信了,但又十分想念小鸟,哭了好几次要到树上去看看小鸟。
第二天她不那么伤心了,虽然也总让我抱着她去看那棵大树,要求去树上看小鸟,但总算不哭了。
晚上我听到她跟爸爸打电话:“爸爸,你知道小鸟去哪儿了吗?它的妈妈把它接走了,因为要喂他虫子吃。”
后来又过了几天,院子里飞来几只小麻雀,我指着其中一只麻雀对她说:“看,小麻雀去长大了,会飞了,飞过来看我们啦。”,她说:“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
我没想过她已经不好糊弄了,于是只好继续编:“因为她吃了虫子呀,吃了虫子长得快。”。女儿对我的回答深信不疑,开心起来。
小麻雀事件总算是过去了。即便是到了现在,有时看到一只小麻雀,偶尔她还会跟我说:“看,妈妈,这就是那只小麻雀,她又来找吃的啦。”。
生活继续,她的小世界里又出现了一只小猫,她给小猫取了名字叫花花。
同样的没过几天,小猫不见了。为了不让她伤心,我只好用绘本里的故事来解释。我告诉她那只小猫就像绘本里那只叫“落汤鸡”的小猫一样,它出去旅行了。等它再回来的时候,也会像绘本里的小猫一样,带回来13只小小猫。
很多天之后,我们在路上碰见一只野猫,那只野猫看了我们很久,才慢慢离开,走向一所破败院子的草丛深处。
邶邶突然问我这是花花吗?是花花长大了吗?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她还记得那只小猫。
“是的,这就是花花,她长大了。”,“那它生了13只小猫了吗?”,“快了,草丛深处就是它的新家,它现在就住在哪里啦。”。邶邶对我的回答似乎还满意,我们一起离开了那里。
从那之后,好几次路上见到猫,她都会说:“妈妈,这是花花。”。她没有再深究那13只小猫,也没有执意要花花回家,她似乎已经接受了离别。
接着,她的生活中迎来了一只小鸭子。小鸭子全身嫩黄,毛茸茸的。最讨人喜欢的是,这只小鸭子喜欢跟在人身边。你坐在那里,她就坐在你脚下,你起身走开,它就赶紧一摇一摆跟上去。走得急的时候,还能听到它跑起来,脚掌打在地上的啪啪声。你突然停下,小鸭子就来个急刹车,脚步不稳,摔倒在地。这时候,邶邶就咯咯大笑。
小鸭子就这样跟在邶邶身边,邶邶也非常喜欢小鸭子跟着她。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我们都以为,小鸭子能这样和邶邶一起长大,总以为,这次,邶邶不会再伤心。
然而,有一天幼儿园回来,我们发现小鸭子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小鸭子身上的毛掉了好多,腿不能站立。它是被狗咬伤了。
我说小鸭子受了很重的伤,可能会死掉。她大叫不要。我说我们要好好照顾她,你看她还呷呷叫,说不定它不会死。“好!”,邶邶回答的很干脆。然而我心里没底,我不知道它能不能活下来。
那天晚上,一夜大雨。早上起来,小鸭子不见了。它终究没能挺过来。
邶邶问我,小鸭子呢?我不忍心,只好说:“小鸭子受伤了,鸭妈妈把他它接到森林里的医院去了,那里是专门给小动物看病的。”。
邶邶开始哭,我只好安慰:“等小鸭子治好了伤就回来。”,“不要,我要小鸭子。”,她哭着说。“可是它生病了,需要住院呀。就像前一段时间姥爷住院一样,生病了就需要住院治疗。”,她似乎被我说服了,虽然还是哭,但是不再要小鸭子回来了。
我以为我编的故事,她是相信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意识到,也许她心里什么都知道。
这几天奶奶给她捉的知了,她一直放在笼子里,不舍得放走。担心知了会饿死,她摘了很多树叶放进去。我跟她商量过好几次,要不要把知了放走,给它自由,不然知了饿了怎么办?她总是说:“可是我已经给它摘了树叶了,它不会饿死。”。
那天早上一起床,她就去看知了,知了一动不动。她马上带着哭腔说:“妈妈,我们快把知了放走,要不然饿死了怎么办?”。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她心里知道,小鸭子其实已经死了,只是,她不忍心说破,宁愿沉浸在我编织的美好故事里。
我抱着她,把知了放到了树叉上。她问我:“知了活了吗?”,我说:“活了,我们一把它放到树上,它就吃饭饭了,吃饱了就活了。”。过了几天,她又问我,知了活了吗?我说,活了。她相信了,知了的事情总算也过去了。
然而,那只小鸭子,那天之后,她没再问起过。
女儿善良,我庆幸。然而,我努力编织一个个故事,想要她避开那些伤心难过,却总是无能为力。她还是一次次的面对那些生离死别。
有时候,我以为成功骗过她了,却不知她其实已经懂了。忧伤难过,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不管我多么想为她遮风挡雨,承担一切,总是有那么多别人无法替代。
我愿小女长成,善良明媚,虽忧伤挫折不可避免,却能永远这般善良如初,开心如初,勇敢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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