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姑娘 她叫孔雀 ，这不是她的本名 是她的朋友给起的名字 。那时候我们读高中，她的朋友是个假小子 头发比我们男生的头发还短 那时候流行 叫毛寸。几乎每天都有一节课 课间 她把她那干练的脑袋在门口一探：“孔雀”。孔雀就会哒哒哒跑出去 两个人 说笑一会儿 。我真想知道她们都说什么 ！女孩子真是和男孩不一样 她们喜欢粘着 连上厕所都一起 约着伴牵着手去…有一次 课间 我跟孔雀说“去不去厕所”孔雀愣了一下，憋着笑说：“如果你去女厕所 ，我就去！”我撇她一眼 朝楼梯走去。反而她哒哒哒跑过来 “走吧，一起！”那可爱的样子真是萌化人了。她就是这样无厘头。
她看起来机灵可爱，就是脑袋不灵光 总是倒数 ，有一次地理考了37分 。我问她，你怎么只做了选择题啊 。她说，没有方向感的人呢 在地图上也会迷路。她还有理了 。
后来下一次考试，她考了76分 虽然还是很低 但是及格了呀。我问她，怎么不迷路了？她一脸陶醉抱着地理课本：有高人指点！我夺过她的课本 翻了几页，在中间一页上写着一行很娟秀的字：好好学习，不许偷懒。然后下面的重点全用红色笔标注。“谁啊 谁啊？”“要你管！是不是很漂亮？像你 字写得跟狗爬儿似的！”“喂 我说你夸别人 别捎带着骂我 ！”
后来我很生气 好长时间 没和她说话！其实不跟她说话 不是因为她呛我 她经常呛我 我觉得那是乐趣。可能是吃醋吧，她心里有了喜欢的人 他能让她进步 让她变得更好！我吃醋了。
高三了 有一天放学 她情绪很低落，一路上低着头看着脚尖走，突然抬起头跟我说，“怎么样的感觉才是喜欢一个人 ？”“那个那个 …就是…她不高兴你也不高兴而且想让她高兴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紧张。是啊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 就算她说的话和你无关 她说的主角不是你 你都觉得你可能就是她口里的人心里的人！她听完我说的 继续她的 低落模式 看着自己的脚尖 走起路来踢踢打打，完全不是她平常的样子 她平常走起路来 是欢快的，像一匹小马 哒哒哒！
我问：“你喜欢谁啊？”“反正不是你！”“我还不喜欢你呢 四眼 痘儿妹！”奇怪的是她没有生气 没有跳脚 而是陷入一种悲伤之中：“是呀 我这么丑 学习也不好 …”我知道我说错话了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圆场。说实话 她不漂亮 但是不丑，是那种 …
记得05年夏天 天特别热 班上买了饮水机 可是一个班七十几个学生 一大桶水 大家的杯子都是几百毫升的杯子 几瓶下来都喝干了，男人嘛 也不能和女孩子去争去抢 ！于是 男生就给女同学搬一桶放在饮水机上 另一桶放在后面 男生分着喝 后来 一些喝不到水的女生就颇有微词。她倒是站在男生的角度考虑 说你们都不知道那一大桶水有多重 关键是搬上来轮不到他们喝！她经过两元店的时候 ，那时候大街上总有那么几个店门口喊着大喇叭 两元 你买不到吃亏买不了上当 两元 全场两元。她就进去买了一些纸杯 但是两元店里 全场两元 总有那么几件东西不是两元的，她撇撇嘴 他们侵犯了消费者的知情权！但是她还是买了 放在饮水机前 写了一首简短的小诗 ！她就是那种不漂亮但是又容易让人觉得可爱 温暖的女孩！我说那些话就是和她斗嘴 没嘲笑她的意思。
她走的前一天晚上上晚自习 她哭了 ，她告诉我说，她喜欢的人 给她做了一张蜡烛的卡片 ！她拿着卡片 哭了 。她后悔报这个专业了 因为 她出去 是为了逃避 逃避她喜欢的人 ，她每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 用温暖的 羞涩的 纠结的 专注的眼神看着另一个女孩 ，她在逃避自己对另一个女孩的羡慕和嫉妒。但是她拿到卡片的时候后悔了 她知道从此他们走的不是一样的路了 一定会越走越远…
她给男孩写了一封信 内容大概就是你要好好学习 之类的大道理…最后她还让他照顾 她的朋友 就是那个被悄悄爱着的女孩。她想给他一个理由 一个可以自然靠近她的理由。后来她说，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了 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她有意无意的撮合。
城市 可真大呀！冬天的城市也是彩色的 树也是绿色的 还有各种颜色的花 ！我们念书的地方也是城市，但是只能算作县城 冬天只有霓虹是彩色的 白天是衰败的凋零的！在城市里 她认识了大学 …后来她讲，她理解的大学 就是 遇到喜欢的人 就可以把他拉到操场或者花坛 勇敢地说 '我喜欢你'！我取笑她，这点出息！
她问我，你知道什么是堕落吗？你知道亲眼看着自己堕落 是什么感觉吗？
离开学校，离开备考的教室 ，他们像脱缰的野马！教课的老师 是那种只收钱不办事的老师 每天带他们说说笑笑 租很多的 光盘 让他们看 然后写观后感…写得好不好 他们也不知道 。她也跟着 男生们 去上网 玩通宵 彻夜不归 在网吧里吸二手烟 在那个烟雾缭绕的地方 觉得放松 但是偶尔也会觉得罪过 对谁？ 对自己 对父母 对时间 …对谁 她都不知道。
她不玩游戏 她不会玩 也不愿意玩儿。她申请了一个QQ号 ，认识了一个网友 他在武汉上大学 的一个哥哥 。这个哥哥呢 不愿意打字实际上是她打字太慢了 就怂恿她 视频聊天 可是她还是有警觉的 怕遇到坏人，就说她想打字 。哥哥呢 就陪着她聊 其实他一下可以聊好几个人 还玩着游戏！她跟哥哥讲 她喜欢的人 他们怎么斗嘴 怎么打闹 ，跟他讲她的苦恼 …越说就越想念 ，想他在干什么 …他在拼命学习 在为了自己的理想 自己想去的城市 想上的大学 想学的专业 …拼命学习 ！她呢 她在堕落 在浪费时间 她眼看着自己和他渐行渐远 …她哭了 跑出网吧 她要跑去哪儿 她都不知道 她回不去 回不去开始的地方！有一次 上着上着课 她突然想到什么 就跑回宿舍 ，因为没有老师管 其他同学也追出去 。她在宿舍 收拾行李 她要回去 要回学校 要回去参加复习 要回去和他走一样的路…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哭 她看见自己的堕落 …在堕落的同时又清晰的看见自己 看着自己堕落是多么可怕的事 ！同学们跑进来制止她 她哭 哭得那么无助 ，后来所有人都哭了 他们男生女生抱在一起哭 ！他们哭自己 …他们发誓以后再不要来这个城市了！
可是后来 她说 ，除了她 其他人都去了那里。去远方城市的人 可能回来后都有些不可一世 至少她说她有点骄傲 因为稍有见识。她笑自己 那时候真傻。她回来后 一切都变了 他不跟她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难过 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这个词 这个感受 一直纠缠她 好多年 三年？五年？十年？…可能更久！当时的她还不会忍 那时候的孩子比较直接 有什么说什么，她给他写了字条，意思就是我回来以后你们都不搭理我了 也不和我说话 我们不是一路人了…他回复她：“可能是快高考了太紧张了 压力大。再就是 位子变换 隔的远了 。你总不能 让我一下课从南边跑到北边问你 诶 咱们聊个天吧？是吧！”她很高兴 他是因为 学习紧张 因为位子远了 ，不是因为讨厌她。她说，她最希望的就是下课了 他站在走廊里 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她。但是他确实是在走廊里等一个人 但是 这个人不是她。
那时候她总喜欢唱一首歌：湖水是你的眼睛 ，梦想满天星辰 ，心情是一个传说 ，亘古不变地等候 ，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 ，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 ，春天是一段路程 ，沧海桑田的拥有…我也喜欢这首歌，我喜欢听她唱！快高考了 错过了第一二轮复习，第三轮拔高复习 她根本跟不上 。专业她没有学好 如果她好好学 可能她不会是现在的她，用她自己的话说 可能更优秀 其实也可能更糟糕 ！这是多年后她写在她小咖啡馆菜单首页的句子。
她每天都瞧着窗外 她说泥墙上的爬山虎 开始长叶子了 天上飘过一朵云彩 像极了他的脸 …我好羡慕他。孔雀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认识孔雀 。孔雀说，一个人总归是要栽在另一个人手里的 这是宿命。可是 谁又知道 你就看了他一眼 ，就蹉跎了十几年。
我觉得我是栽在了孔雀手里的。我怕等毕业了 我们会分得天南地北 于是我跟她表白：我喜欢你。就四个字 。她回我也很简单：“这个玩笑不好笑 下次别开了！”我说 好。 于是，我选了一个离她很远的城市。可是后来我后悔了 我想如果离她近一点 照顾她保护她 她会发现 爱情可能是另外一个模样也未可知。
考完试 孔雀 是第一个回教室的 在楼道里 他在身后说：“诶 毕业了！”“嗯 毕业了！”一个 诶 一个 嗯 这是他们对这两年的 道别 ，孔雀后悔当初没有多说几句。其实她说了 在给他的照片里 和213只纸鹤里。考试前 同学们会合影留念 他没有要求跟孔雀合影 ，孔雀也没邀请他。但是 孔雀记录的他的几个镜头 洗成照片在背后写了她想说的话 也隐晦了她想说而没有说的话送给他了 还有 倒计时213天起 每天一句祝福 …“他会拆开看吗？”多年后我问她 。“不会，以我对他的了解 还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旮旯了呢。”她有些赌气。她赌气的不是他有没有看 一直在他人人账号里占着特别好友位置的她 被删掉了 ！她莫名其妙！因为多年不联系了 她也不想再问了 一气之下 QQ里也删了他。
2015年 今年 青岛！ 兜兜转转好多年还是回到这个地方，她说时间已久 早就不是当初的理由，现在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 这就是她的城市。我开玩笑说，是宿命。
嗯 是宿命。
她说“如今的记忆没有以前好了 大概 三十岁的女人 是这样的吧 。”她自己嘲笑自己，“我现在要把一些事情记下来 ，可能啊 可能以后 阅历多了 能力有了 我还是可以写一个小说 不是为了给别人读 为了 回忆。”
孔雀现在有一个咖啡馆。
她说，“第一次走进这个房子 嗯… 房子很破 我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褪色的地板 脱落的墙皮 …每个颜色我都不喜欢 …可是我进来的那一瞬间 整个房子都浸泡在阳光里 它的每个屋子都有窗户而且全是南向的，我闭上眼睛 静静的呆了一分钟。我决定留在这里。”
我问她，你留下来 就因为一束阳光？
“瞎说 当然不是了 ，不仅仅是。父母催婚催得紧 ，催得我想逃跑。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结婚了，我心心念念想的人 也快结婚了吧。恋爱，谁不想？ 只是 恋爱是一个人的事吗 ？被大家说的那么简单 好像摔一跤就能 碰到有缘人 ，那我会高位截瘫吧？笑话很冷 却很实在。我讨厌相亲 大家衣冠楚楚坐在一起 其实各自的心里都揣着一本需要明细对比的账：年龄，收入，学历，家庭背景，未来的 发展…当然面对一个陌生的 可能马上会相忘于江湖的人 你没有必要有多矜持 尽管说出你的要求 …我的人生打算 是想和爱人一起拼搏奋斗 哪怕这个过程很苦！ 可是 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喜欢的人 甚至你努力了半辈子爱上他 而他却怀揣的是对另一个女人的幻想…于是我 变成一个我讨厌的人 物质 庸俗地去对比他们 不是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的对比 是爱和物质的对比。如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你只能取其一而得之！ 直到去年 我爸爸说那谁谁多好 你嫌人家穷 可能是话赶话说到这里 可是我没想到在别人甚至父母眼里 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虚荣心 。所以我需要一束光 温暖我 照亮我 让我清清楚楚…就是那一瞬间的阳光 让我觉得 清澈而明亮 ：婚姻不是一个人生活的唯一目的 也不是必然需求！…”
她就这样 滔滔不绝的诉说 说她的 人生领悟 挫折委屈！
她给我做了拿铁 她说她喜欢这个。我问她，“你们见过了？”“匆匆一面吧！对有些人 最好的祝福就是 不打扰。”她一边说一边收拾桌子。她的样子 让我觉得 无奈。她明明就像一个小孩子 可是…我就像看到一个 被迫穿着大人衣服的孩子 硬撑着 一种大人的从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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