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的家

  暑假快要结束的前几天，我从乡下家中急忙赶往城里，高中同学组织聚会，我也由此第一次到长年住在城里的小舅家，带着一些惊奇与惶恐以及更多的惊叹。

  在我局限的记忆中，小舅是一个不算出息的人。听妈妈说他早些年不好好读书，天天遛山玩水，白白浪费宝贵的读书机会，人们都说小舅是个不成气候的“东西”。家中那用黄泥砌成的茅草屋指望他翻修是没着落了，那是小舅似乎也这样觉得。成年后学业无成的小舅，带着满腔的热血与仅有的五十块钱一个人浩浩荡荡地进城了。背背篓、工地搬砖、煤窑，甚至是挑粪，小舅可谓是“无所不能无所不至”。八九十年代的十八线小城市生活是复杂的，务工人员少，但就业岗位更少，小舅这种没知识没关系的年轻人更是举步维艰。亲戚朋友都劝他回家老老实实生活种地，他说：“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我就是要干。”

  多年后的今天，证明了他的倔强坚持是正确的。我踏入小舅家的门槛，呆滞地杵在那儿，周遭一切的样子令我震惊不已。吊顶白得发光，还附着精致的雕饰，四方吊顶簇拥着中心那盏变换多端、五光十色的大灯，只需变换一下开关的顺序。右上前方那面稍稍斑驳的墙面上，挂着一个很大的液晶彩电，下方的茶几看起来质量很“坚固”，我顿时有一种想过去坐在上面试试质量的冲动（因为以前村里有人家的茶几由于质量不好被人一屁股坐碎了）。我猛然发现自己还木然定在原地，没有换鞋，舅妈热情地招呼我，我怯怯地落坐在液晶大电正前方的软沙发上。

  我见过比小舅家装修更加豪华的很多房子，见过比小舅更辉煌成功的人，但小舅的变化，小舅家的变化让我叹为观止，他不是咸鱼翻身，正如他所说：“我是赶上了好时代好政策，刚出来时，正值改革开放，我们这些内陆小城市多多少少受到些影响，我也没想到，才几十年光景，国家社会变化这么大，像做梦一样，现在政策更好了，主张大力发展我们这儿的旅游业，城市转型，以前煤都，现在凉都，绿都，人家习主席都说了，金山银山不如绿水千山，我都打算回老家修房子养生啦。你们这些后生，要努力学习，国家给你们提高这么好的学习条件，这么好的学习环境，将来不要辜负父母的期望，国家对你们青年一代的希望……”

  小舅不是个文化人，但他总是热衷于谈论政治，教育我们。那天也不例外，期间我和表弟一直在打眼色，密谋着一些事，最后编了个慌逃出了小舅家。

  我长舒一口气，却自知惭愧，看到激扬的小舅，脑中浮现的是他家中的桌子、沙发、电视、地板那些以前想都不敢想拥有的一切。心中想的是，青年、奋进，是我该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