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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课秦墨上得累，老妈卓晴也没闲着，女儿削铅笔，她则偷偷在门外“看削铅笔”，由于门玻璃的位置比较高，她只能踮起脚尖。有一刻她真想冲进去替女儿把全班的铅笔都削了，可是彭老师说孩子是需要长记性的，她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秦墨妈妈，削铅笔不吃亏，一个优秀的美术生首先要跟铅笔建立感情，得是一个削铅笔的高手，就像侠客要爱自己的剑，士兵要爱自己的矛，再说，拖沓的性子也得改改不是？”
卓晴脸立刻红了，心想孩子拖沓，责任主要在自己。但她还是诺诺称是，对老师保证不再迟到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时间，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只有秦墨还赌气似地在削啊削，仿佛铅笔跟她有仇。
“二十三根！真是够了！削削削！美术生都快成伐木工了！臭郭萌，我可记住你了！”等她终于削完所有的铅笔，把笔盒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忍不住吐槽道。
“铅笔削完了？”彭老师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嗯。”
“那开始练线条吧！”
“啊？不是下课了吗老师？”秦墨吃惊地说道。
“当然，交完作业就可以下课，你削的铅笔只是迟到的罚单，明白？”彭老师不紧不慢地说道，一贯的严肃简洁。
“我……”
“深呼吸，淡定，练！”彭老师似乎知道，现在说什么秦墨也听不进去，短短六个字足矣。
秦墨没想到彭老师这么不近人情，自己义务劳动了一上午，他不仅不同情，竟然还要……
还没来得及抗议，彭老师早转身向门外走去，丢下一句话，“半小时后交作业。”
“嘘……”一直站在门口观望的卓晴急忙跑过来朝激动的秦墨打手势，“要听老师话，墨墨，老师也是为咱们好，再说不就是半个小时吗？”
“都怪您，害我迟到……”秦墨这时候也顾不上公平道义了，早忘记自己才是导致迟到的“罪魁祸首”，反正就是想找个人撒撒气。
卓晴刚要安慰她，忽然听到外面“嘭——”地一声响，像是什么被打碎了，然后走廊传来彭老师低沉的男中音，“这又是谁干的？今年我都碎三个大卫了！”
旁边的林若舒还在画画，听见声音头也没抬，叹了一口气道，“哎，可怜的彭老师，又是小二百元没了！”
卓晴急忙拉着闺女去看热闹，只见彭老师蹲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正看着地上一堆破碎的瓷片叹气，旁边的台子上原来摆着一个白色的雕塑头像。
“究竟是哪个捣蛋鬼干的？三个了，这可是我刚买的！”
也难怪老师生气，毕竟现在才五月份，照这个速度，到年底他至少还得再牺牲十个八个大卫呢！
彭老师口中的“大卫”是一尊文艺复兴时期米开朗琪罗的雕塑作品，是全世界最著名的石膏像之一，几乎每个画室都会用大卫头像来做素描练习。是画家们的最爱。
孩子们一见满地的大卫渣，立刻炸窝了似的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啊老师！我根本就没离开过座位。”胆小的男生立刻撇清自己。
“是谁干的呀？真坏！”女生则拿起一片大卫的鼻子义愤填膺地说道。
“就是，是谁干的，赶紧站出来承认错误！”那个叫刘立的男生也是义正言辞。
“哈哈！老师心疼了吧！每过几个周就要碎一个大卫，大卫不疼，老师都疼了，老师不疼，我都心疼了。”能说这话、敢说这话的是话痨郭萌。
众人都在围观，只有林若舒拿着扫帚簸箕走了过来，默默地打扫战场，大卫碎片稀里哗啦地被清除进垃圾筐，像是在哭泣。
嘈杂声引来了培训中心的林校长，她是个大美女，以前是电视台的美女主播，才貌双全，如今华丽转身创办了培训中心。她的声音平时很甜美，但一激动起来，轻易就能盖过彭老师的男中音。
“怎么回事？大卫又被打破了！还是不知道是谁干的吗？这么多人，谁也没看见吗？”她面带愠色，铁着脸问道。
“没……那会儿走廊没人……”大家都不说话，只有个穿着舞蹈练功服的小女孩弱弱地回答，这小女孩长得漂亮极了，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带一点点奶胖，像个洋娃娃。
“没人，难道是鬼打翻的不成？”林校长一瞪眼，把小女孩吓得再不敢出声，委屈地撅起了嘴。
卓晴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见她一脸的茫然失措，急忙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小姑娘这才回过神来，朝卓晴笑了起来，那两个小酒窝像罐满了蜜糖，可爱极了。
彭老师急忙来打圆场，“林校长，别生气了，周一我去某宝多买几个，就不信摆不住。青春期的孩子都是毛手毛脚的，不过迟早会长大的！”
“不是买不买的事儿，既然不小心打破了就应该勇敢地承认错误！我就是怕这是故意为之，那性质就不一样了！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再说也不能让您花钱呀，我会让于会计买的。您上了一节课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林校长这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急忙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孩子们窃窃私语地各自散去，彭老师摇摇头走进画室，秦墨也默默地回去收拾文具，卓晴蹲下身来问刚才挨熊的小姑娘，“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于宁宁，今年六岁了。”小可爱又笑了，眼睛弯弯地，早忘了刚才挨熊的事情。
卓晴从兜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那本来是她给秦墨准备的“先苦后甜”，现在也顾不得了，她实在太喜欢这个小宁宁了。
这两块巧克力是秦墨爸爸从德国带回来的，夹心榛子仁的，可好吃。因为这两块巧克力，小于宁宁也喜欢上了卓晴，走哪儿跟哪儿。
哭泣的大卫静静地躺在垃圾桶了，很快被大家忘记。只有话痨郭萌特意去找彭老师谈了一下。
“老师，我觉得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据我分析，那三个打碎的大卫应该是同一人为。而且此人心理极度阴暗，他嫉妒大卫英俊的模样和气度，因此才痛下狠手。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一副嫉恶如仇的大侠风范，让人怀疑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彭老师呷了一口浓茶，逗他道，“那依少侠所言，此人必是猥琐狠毒之辈，可纵观我画室内外，皆是英俊潇洒、勤奋向上之少年，并无异类呀！”
郭萌一时语塞，卡巴卡巴小眼睛，摸摸头，不知该说什么了。
“机灵鬼，有空去削削铅笔吧！人家秦墨刚来，你就拿那么多铅笔给她削，贪小便宜，不是男子汉所为哈！”彭老师敲敲郭萌的脑壳，说道。
“嘿嘿……是有点多，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对了，老师你还没有给她赠送书签呢！”
美术班有一个传统，就是老师会为每一个新生赠送他自己手书的精美书签，以示鼓励，也希望孩子们能练好钢笔字，郭萌怕老师忘了，赶紧提醒，也算对秦墨为他削那么多铅笔的一点补偿。
“哦哦，让大卫搞的，正经事都忘了。不过这事的确不能就这样算了。你退下吧！”彭老师
遣走郭萌，叫来秦墨。
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牛皮纸裁成的长条卡片和一支钢笔，在卡片上写下“蕙质兰心”四个大字，“爱读书吗？”老师边落款边问秦墨。
“嗯。”秦墨心里仍是不悦，就并没有多说话，这把卓晴急得够呛，觉得她的态度实在有些傲慢无礼。但秦墨觉得自己只是话少而已，礼貌并不一点要假惺惺地多做无用的寒暄。
“拿去，好好学习，好好练字。”彭老师呷了一口茶，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确实，他的钢笔字遒劲潇洒，把蕙质兰心四个字写得古色生香，十分灵动。
秦墨谢过老师，把书签拿给林若舒看，林若舒叹了口气，“老师的字真好看，我临摹了半年也没他写得一半好，气死人！”
“呵呵……老师的字真漂亮呀！那啥，能给我写一张吗？”秦墨扭头一看，竟然是老妈卓晴在跟老师讨要书签，瞬间捂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以为这是超市买东西买一送一吗？
“可以，当然可以，”彭老师哈哈一笑，又拿出一张卡纸来，刷刷刷写上“童心永驻”四个字，认真地落了款，送给卓晴。卓晴煞是喜欢，奉若至宝，对王老师千恩万谢。
“阿姨，我也会写字，我妈妈都夸我写字好看呢！”一直跟在身后的小于宁宁见她如此喜欢书签上的字，自告奋勇地也想给她写两个自己“漂亮”的字。
“这……”卓晴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家伙，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就把书签的反面转了过来，拿过一支铅笔给小于宁宁，“小宁宁这么棒，帮阿姨也写几个字吧！”
“没问题！”于宁宁爽快地答应了。
“上……人……一……个……”她认认真真、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刚学的几个大字，写完还仔细端详一气，想了想，又在一后面填上一个“二”字，这才觉得完美了，郑重其事地交给卓晴。
卓晴读道，“‘上人一二个’，哇！好棒呀！咱们小宁宁写得真认真，真好！谢谢了，小宁宁。”
卓晴摸摸于宁宁的头，想起秦墨小时候也是这样，干什么都一本正经，怎么现在却干什么都心不在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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