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微信中有乡友晒出自己的一幅字画,是用篆体写的“大泽龙蛇”,四个字中只有龙字采用小篆书写,而其它三个字是用大篆写的。为何龙字不用大篆来写,我想可能是大篆龙字结构要比小篆瘦小的多,加之大与蛇的大篆结构也偏简单瘦长,如果用大篆写龙,整个画面上的四个字则是三简一繁,未免结构失衡,故采用小篆写龙,笔画繁杂,也使字画的整体结构丰满起来。
在字画和印章篆刻上,都是讲究繁简相宜的,如繁花似锦配以虬劲古枝,则会有灵动鲜妍、庄重典雅之美,这样繁简并重,才能使字画、篆刻成为上品。颜真卿是一个书法大家,他的《祭侄文稿》侧锋浓墨,淋漓酣畅,但在其“繁”的墨迹中破空穿插中锋几笔,极为简约,使此稿成为书法史上繁简得体的典范。画家齐白石更是善于繁简的大家,其画作多用简繁留白写意构图,比如他的《不倒翁》。白石先生的不倒翁画作,可谓中国画界不可多得的佳构。那三尺长卷,仅在下部用大写意笔法勾勒出一个颇具神采的不倒翁,而用画作的三分之二的空间来题诗作赋,尽显白石先生飘逸的书法。那力能扛鼎的字迹,更加之白石老人的古诗才情,使得画作亘古不朽。
画作的成功源于画家对“繁简”的领悟。画家避实就虚,将题款复杂化,洋洋洒洒数百字,而将画作的主体简约化。这种“本末倒置”的繁简安排构成了图画惊人的魅力。“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是呀,正是这几千年来中国文人所形成的特有的关于“繁与简”的审美,滋养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别样情调。
中国古诗是语言的艺术,它的高明所在,也源于合理地处理了繁与简的关系。我们知道《琵琶行》是千古名篇,白居易不惜笔墨,刷刷点点近百字,极力描摹琵琶琴声之优美,使人如临其境,谁不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天籁之音所陶醉?而末尾作者却极其简练地写出“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而戛然收束。给人以无尽遐想,似有无尽弦外之音,使得琵琶之声,绕梁三日而余音不绝。
《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勰说得好:“句有可削,足见其疏;字不得减,乃知其密。”无论繁简,要是拿“无可削”和“不得减”作标准,就都需要提炼。但是,这提炼的功夫,又并不全在下笔时的字斟句酌。像上面几个例子,我相信作者在写出的时候并没有大费什么苦思苦索的功夫。只要来自生活,发诸真情,做到繁简适当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顾炎武曾引用刘器之的话说:“文章岂有繁简耶?昔人之论,谓如风行水上,自然成文,若不出于自然,而有意于繁简,则失之矣。”
从来的文章家都提倡简练,而将繁冗拖沓列为作文病忌。这诚然是不错的,然而,文章的繁简又不可单以文字的多寡论。言简意赅,是凝练、厚重;言简意少,却不过是平淡、单薄。“繁”呢,有时也有它的好处,可以描摹物态,穷形尽相;可以刻画心理,细致入微。此时,非繁不足以达其妙处,可称之为以繁胜简。所以说,在文艺方面,简笔与繁笔,各得其宜,各尽其妙。
记得我也曾对女儿说过繁简,但不是字画的繁简,而是做事的繁简。我告诉女儿说:“你现在遇到的这个问题是可以将它分为两个问题去解决的,你要在生活中善于将问题分解,这样才能有效地去解决,这就是化繁为简,将难题变成几个相对简单的去处理,这样就容易解决了。”其实,在生活中处理和解决一些问题时,就要懂得抓大放小,要知道什么对你是最重要的。这就是“要解决主要矛盾,要抓矛盾的主要方面”的哲学道理。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对于繁简的道理,应不局限于书画文艺之中,在生活中、工作中,我们也可以借用。我记得宋代的沈括在《梦溪笔谈》说:“见简即用,见繁即变,此乃通术也。”在处理问题的时候,我们遇到繁杂的,也要善于权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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