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安静在湿热的空气中浮动,路边店主们若无其事实际有方向地张望,气氛微妙,这片街如一个写实的长镜头。
果然十米开外主角出现。一男一女僵持在马路边,橙色短打扮的胖姑娘一脸彪和怨逼视着眼前电动车上的小伙子。从背影看男的很年轻,呆呆不语。有点像感情纠纷桥段,通常胖姑娘这样的占理但不占优势。
我本无心向热闹,我走进他俩对面的水果店,逆着纷纷往店门口而去如响应某种召唤一样的顾客,打量空空店堂里的葡萄苹果和芒果们。
啪啪几声闷而脆的可以判断发自人的颜面部的击打声猝不及防,一声一声啊,疯狂地停不下来,重重地击打得我透不过气。
谁捱了打,不看也知道。
而我不去看,并未减轻心里的难堪。这往人脸上的打击声里,在场的谁都找不到尊严。
老板娘凑过来共鸣:“这女的.......可真厉害。”我这才回头仔细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这胖姑娘是个中年妇女,小伙子还是小伙子,电动车后却是美团外卖的箱子。显然不是一场情变。
“外卖员蹭着她了?......”我问。
只有这一种可能。尽管从胖女人的身上看不到什么吃亏的痕迹。但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大概是。”老板娘半笑半叹,观赏得津津有味。她试着引起收银台前老板的注意,老板厌烦地板着脸,认认真真地跟我结账。他是另一个不看这一幕的人,眼神冷淡含着厌恶。
可是我要走总得经过他们。人们不规则地停留在他们两米之外。窄窄的路有了拥堵迹象,来往的汽车显得艰难。
男的背影始终一个姿势,呆呆讷讷一动不动。女的打够了,一张嘴凛然开开合合,盯着被她殴打过的脸滔滔不绝一二三开讲,如秉持真理。
我只想快点儿走开。
我在心里狂问那个孩子,你能不能吼一声?
你能不能抓住打向你的那只手?
你能不能报警?
你能不能相信这个世界?是的你来自外乡无依无靠对方市井泼妇强悍可怕。但你能不能理清头绪,衣服破了赔衣服,身体伤了找医院。你能不能相信目击者?能不能相信医生?能不能相信警察?
你不开口,你怯懦地等待羞辱过后的风平浪静,你等到了吗?
你青春的头颅任人击打?你家中的父母愿意吗?你心里的姑娘愿意吗?你未来的孩子愿意吗?
万一你过不去这个坎,你内心扭曲,你能控制自己内心深处的恶在某天的莫名触发下不去伤及无辜吗?
每当你想起这一刻,你恨不恨这街头人群里的安静?
我恨。这个女人的脸使我想起另一个人。
印象深刻。
我在厨房听见外面大街上空滚过一串咒骂。我不会用雷声形容,那是和天籁相反的龌龊杂音,但滚进耳膜令人心惊。
我冲向窗口,正看见一个男人一路咆哮飞奔,把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从单车上活活拽倒在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女孩被这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揪着衣领推搡。几度差点跌坐地上。
人群很快围拢。
剔除男人语言里占了多数的腌杂污秽,大致听出是女孩骑车从后蹭或挂到走路的男方,男的张口就骂,女孩回骂并得意对方捉不住自己,导致噩梦。
从头至尾那女孩从地上爬起后任他拽来甩去未出一声。
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不知怎么言语。
围观者纯观赏。无人制止。
倒是那男的(我真不想认为他是个男的)突然间恢复常态,凛然滔滔不绝地对着女孩一二三开讲,如秉持真理。
我听到他说,论年纪我是你叔叔了。
我再听他说,我这也是教你做人。你爸爸来了我也不怕,我是替他教育你。
我想跳楼下去叫那姑娘立刻给她爸爸打电话,叫他来面谢这个当街凌辱他女儿的叔叔。
浑蛋就浑蛋了。龌龊恶气发完,再摆道德嘴脸。
无耻本尊都要给他让路。
闹剧以女孩的沉默告终。最后还接受那男的意味深长的拍肩告别。
我唯愿女孩记忆里删除这一天。
可能吗?
我只有教育自己的孩子。必须有教养,有敬畏,尊重别人才能得人尊重。
如果错了,必须 认错。
犯了错不是可以被践踏的原因。遭到无理对待,必须报警,责任要负,公道要得。
记住那满街行走的,未必全是人类。
但我也只是沉默地走过。
和你和他一样。
都怪这街头如此卑劣。
陷我们于内心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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