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那火红的落日凶猛的烧烤着西边的树林,那肆意的火红,在灰白的夜幕下显的热烈又壮观。总感觉那火球是要燃尽自已似的,它努力的绽放着剩余的热量和妩媚。
我不由得惊叹,落日原来可以这么美!美的让我愧疚,这么多年从没细心观察过,关心过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美丽的落日。
我沉思着有点忧伤的抬起头,突然发现那大火球似的夕阳慢慢的往下掉,马上就要掉到那浓密的树林里去了。我一阵惊慌,快迅的拿出手机,不同角度的——啪啪——啪啪的拍着。突然老公喊着我说:"今天不是请你班主任吃饭吗?怎么没事姑娘似的拍起照来啦?"
我突然被惊醒了,我拍着脑袋想着:"我怎能只顾沉醉与美景,却忘了与我阔别三十年的恩师的预约!那个当了我四年班主任曾看着我一点点长高的孙老师。"
我慌忙的去了餐厅,快迅的订好了餐桌,焦急的站在门外等待着老师。
我直直的瞅着那个骄健的身影,幻想着老师与我的漂亮师母走在一起的靓丽情形。想到即将见到我的恩师,心里的兴奋就像三十年前,开学时在教室里等待着班主任出现一样,亲切又好奇。
我扫射着路上一批批的行人,尽力的瞅着那多年前熟悉的背影。我每看到一位文质彬彬衣着整洁类似老师的身影都会心里一阵狂喜。眼瞅酸了,失望也爬上心头,我难过的想离去。突然一位瘦弱,衰老,干枯的老人叫着了我的名子,那慈祥的笑容突然激活了我的回忆。
这就是我青春、阳光、严肃活泼的班主人。坐到餐桌上我不停的看着老师衰老萎缩的样子,看他举指虽还是当年的样子,但那慢了许多的速度,让我有说不出的感受。这么快,人生怎能这么快将一位风华正茂的青年催残成老人的样子!
看着有人向老师骋酒,我惊恐的站了起来,心砰砰的直跳,总感觉老师是如此瘦弱单薄,不能顶得着烈酒的烧灼。师母也担心的拼命阻止,老师依然还是很慷概的把那看似清沏而火辣的白酒倒进了胃里。
那额头的青筋衬着那被酒精刺激而酱红的脸,让我突然想起当年老师激情澎拜讲课的样子,只是那条条青筋下垂了不少,像放了气的松弛的长形气球。那稀疏的头发没有光泽的东倒西着,像干罕的土地里生长的荒草。宽松的衬衣更加显得老师的瘦弱,总之老师真像一个被风干的迷猴桃。看着枯瘦的老师被几个虎彪大汗拼酒,我真的好紧张,老师为了面子到最后渴的酩酊大醉。
醉了的他,像几十年前一样滔滔不绝给我讲着语文知识,认真的很!重点的时候用手指不停的在桌面上画着,激动的时候青筋依然醒目的突起,甚至比20多年前更认真,以至与显得越发吃力。我无心听讲,我看着老师像个唠唠叨叨的妇人,温暖的心里有了太多的感慨。醉了的他忘了我已经结婚生子,已经行医几十年。他像我上学时一样蝶蝶不息的讲,什么书多看,写东西的场景和人物描写等等,我认真的敷衍着,心里却充满感激和怜悯。
也许是天气原因,呼呼旋转的空调,像没开一样。热浪在餐亭里横行,老师在酒精的作用下汗流夹背,但老师还是整洁的连一棵扭扣也不解开,师母努力的劝说着……
我微笑着看向他们,心却生出无限的尊重,为人师表老师连穿衣打扮在学生面前做的也一丝不苟!
我微笑的眼里却渗出了泪水,我夏天里整齐规矩的装束,何曾不是受了老师的影响?
当年每逢夏天一进教室,老师瞄的就是我们的穿戴。他要求我们衣帽整洁,特别是女生不能赤皮露肉。那些想泄露春光的女孩一一大都被点名批评过,所以我上学时校风真的很好。
后来我形成了条件反射。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只要看到衣着干净整洁,清濯精瘦的人,第一想的就是我的老师。整洁的形象,在炎热的夏季在人们都掀衣露背的时候,那些衣冠整洁的人便是我心中老师的高大形象。
吃过饭,迎着温热的风,我和师母并肩走着,老师拍着我儿子的肩膀说:"小伙要好好上学,九年级很关念的一年,哪门功课也不能落下,"儿子轻笑着点点头,之后儿子不好意思的说:"我语文最差,"老师哈哈的笑着说:"没问题,语文就教给我了。"看着儿子和老师愉快的说着话,很像上辈子失散的亲人,我迎着风,顿觉空气清凉舒畅。
临别我一再安排老师无论再忙要调整好作息,不要太累,孩子都长大了,该歇歇啦。师母看着他近乎挖苦的对我说:"他能是歇着的人,一有空还要到女儿办的幼儿园帮忙,干啥事又太认真,累那有啥办法?"我略带生气的说:"招个人呗!"师母进乎生气的说:"你老师怕别人干不好,嘿!他就是这脾气。"我无话可说了。
夜风徐徐,老师开始眉飞凤舞,他欣喜的讲着他的每一位有出息的学生,那声音好大!好大!像是在炫耀,那夸张的自信,叫我和师母偷偷的笑。
师母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看,你看!你老师一听说他哪个学生有出息了,就开始犯神经病了,很炫,很炫!高兴的连饭都忘了吃。"
她认真的看着我说:″没事了别忘了给老师打个电话,你们都是他的希望。"
迎着乳白的圆月,微风吹拂,我看着老师萎缩的背景,心情好沉重。感觉这些年老师好像一直在被风吹日晒,人真像被风干了。就剩下那一筒子滔滔不绝的嘱咐和教导,还有那条条因兴奋而醒目的青筋。就连老师戴的眼镜片也好像被岁月覆盖了一层灰尘,总感觉没从前亮啦!
再回头不知不觉我潮湿了双眼。
第二天,我的少年儿子便开始了我家到老师家的补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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