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在厂里

第一份工作是在小城北郊的化工厂，厂里安排我们几个小青年一起住。有个小胡，技校毕业。在厂里化验室上班。小王，市农校毕业，学的不是兽医园艺，会计专业的，还有一位复员军人，姓赵。剩下的三块料儿，小魏小伊和我，身份卑微，相当于初中毕业。

小伊和小王安排在厂下设的设备安装公司，那些年，设备安装很火，安装公司的业务，雪片一样飞来，加班加点也干不完，效益好得令人嫉妒。小伊和小王工钱按时发，日子滋润得狠。

我和小魏小赵在车间干活，三班倒，一个班下来，骨头都像散了架。问题是，老是不发工资，光干活儿不给钱这玩意儿谁受得了，于是，休班轮流回家拿菜和煎饼，三个人搭伙，小赵爸爸是乡镇干部，他家生活条件好，每回都可能是猪肝儿牛柳，小魏家开自行车修理铺，每天见现钱，回去也能带点虾皮豆酱烂咸鱼。我家啥都没有，家里欠着饥荒，有口吃的不赖了，但母亲腌的芥菜疙瘩好吃，切成丝放点辣椒，木柴火上锅炒炒，很下饭。

记得那年开春的下晌，我带上父母的千叮咛万嘱咐，带上芥菜丝炒辣椒，和一包袱玉米面煎饼回城。途中必经小魏家门口，小魏家靠路，他家的小偏房开了个门儿，冲路就开起了维修铺子，他爸爸和二哥谁有空谁修，生意火得不得了。我记得他二哥大白菜炖五花肉做得好吃，上学的时候，他请我吃过一回，迄今难忘。

我叫上小魏结伴同行，蹬几个小时自行车，蹬没了西山的落日，等来了漫天星辰，终于看到城里的灯火阑珊。我们爬上一个坡，在一片水泥地场上歇息脚，昏黄的灯光下，国营煤炭公司的木牌子却显得格外醒目。小魏说，我带着肉丸子，要不咱凑合吃一口?我说也行。那我去弄两棒子啤酒冲冲，小魏说。

这时候，来了个讨饭的老头儿，佝偻着身子，穿一件油腻的破棉袄，脏兮兮的手伸过来，我赶紧卷了个煎饼拿给他，小魏也抓了一把肉丸子递过去。奇怪的是乞丐没接，他用手指指我们手里的啤酒，感情这哥们也想喝口酒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