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曲

  楔子

前世并蒂莲，今生姐妹花，双花并枝表，一盛一倾颓。

总有一和尚入我梦来，口中喃喃念着这句话。我听得清他的声音，却看不清他的面容，每每想要走近一探究竟，却总是被惊醒，一身冷汗。

“长安啊，你又做噩梦了？”枫婆婆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丝丝无奈与叹息。

我抬起头看着她，哑然一笑，却并没有回答，额头一丝丝汗缓缓流下。

我叫长安，冥算长安，能预见世间的一切，却唯独，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该往哪里走去，我只不过是枫婆婆捡回来的一缕孤魂罢了。

“唉…” 枫婆婆望着我，又叹了一口气，随即不再看我，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天，渐渐亮了起来。

                                壹

“林莫安！”冯梓铭暴怒的声音响起，他扯住莫安的衣袖，脸色黑了黑“你真的不愿救她吗？”从来没有过的怒火燃烧着一向温文尔雅的冯梓铭，他，失态了。

“不是不救，是，救不了…”林莫安也不反抗，只是有些呆滞的望着前方，任由冯梓铭扯着他的衣袖。

啪的一声响，林莫安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五指印，有鲜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出。

“呵呵呵…林莫安，她待你那么好，你怎么就忍心看她这样去死？你这女人，心真是狠！呵呵呵…哈哈哈…”冯梓铭嘴里念叨着踉踉跄跄急步离开，留林莫安一个人愣在原地。

冯梓铭不知道的是，纵是神医林莫安，也避免不了医者不自医的窘境。“呵呵呵…”林莫安看着掌心渐渐消失的生命线，突然便放声大肆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多了几分沧桑，一滴滴泪珠从她的眼中滚落，嘴角的血迹又盛了几分。

“姐姐，对不起，原谅殇儿好不好，殇儿以后再也不任性了，殇儿听话，殇儿听话…”说着林莫安便闭紧了双眼。

【莫家大院】

“不好了夫人，夫人，夫人…”一名丫头急急忙忙的冲进林如意的卧房。“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没大没小的！”林如意身边的刘妈妈冲着那气喘吁吁的丫头怒喝道。“夫人…夫人…”

那丫头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滇池的…并蒂莲花…并蒂莲花…谢了…谢了…一朵…”丫头的脸上满是慌色，她知道那并蒂莲花的意义，那莲花自两位小姐出生便一直盛开，从未败过，如今…怕是那卧床的大小姐…

“噗…”果然，林如意听到这话便猛的吐了一口鲜血，脸色如纸般苍白，“快…快…扶我去大小姐房里！”她的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

一行人匆匆忙忙便朝莫離的卧房奔去。待看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相安无事的莫離，林如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二小姐呢？二小姐呢！”声音里竟还夹杂了几分恐惧，这两个女儿，哪个不是她的心她的肝啊，磕着了哪一个碰着了哪一个那都会要了她的命啊。

“禀告夫人，二小姐她…”有些犹豫的，守门的小斯吞了一口口水，才继续说道“二小姐她自两天前…出了府，便再也…再也…没有回来过…”小斯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在林如意的心中打起了惊雷，她一口气没缓过来，又一口血喷了出来，接着晕了过去。

待众人寻得莫家二小姐莫殇时，已是两天后，而这时，莫離也早已清醒。

【永安城外枫树林】

枫林一下子涌进一大群人，他们似乎在急切的寻找着什么，嘴里都念念有词，走近一听，方知是在寻找他们家的小姐。这不是莫家的一众人又是谁？为首的男子一袭白衣，身形高大，似世外之人，又纤尘不染。他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位雍容的贵妇和一位美丽的小姐，眉宇间尽是焦急和不安，正是林如意和莫離。莫家是永安城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莫家家主又曾是永安城的城主，莫家子嗣单薄，主家更是只有两位小姐，如今这大小姐刚大病一场，二小姐又莫名失踪，动用这么大的场面也不足为奇。

“我最后见她便是在这里”为首的男子轻声道，是冯梓铭。他也没有想到，神医林莫安竟是莫家二小姐莫殇，也就是莫離的亲妹妹。她们姐妹本就是一体，医者不自医，所以她才会说她也无能为力吧！他想起他那日的失态，想起他那日对莫殇的冷嘲热讽，心中不免浮现一丝丝的愧疚。林莫安，莫殇，你一定要没事才好，不然…他的思绪猛的被一声呼喊打断。

“小姐？小姐？夫人，大小姐，是小姐，是小姐…”一个丫头大声呼喊着，声音里却是满满的惊恐。瞬间，枫树林安静了下来，那些原本匆匆忙忙慌乱无章的脚步顿了下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一干人纷纷朝这个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莫離踉踉跄跄的朝不远处的身影走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颤动，随即，手，脚，乃至整个身体，都颤动了起来。冯梓铭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而林如意，一口气没喘上来，直直倒在了地上。

“殇儿？殇儿？殇儿…殇儿，我是…姐…姐…啊…，殇儿…你…醒醒啊，醒…醒…好不…好，地上…凉…殇儿…乖，殇儿乖…”莫離抱着怀里冰冷僵硬的身体，哭得昏天黑地。而她怀里的那个女子，面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就仿佛安静的睡着了一般。 天渐渐暗了下来，风，带来的寒意深入骨髓，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枯黄的枫叶簌簌落下，一片，一片，又一片，企图盖住这一望无际的苍凉。

                                  贰

枫婆婆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周身都笼罩着一抹哀戚。莫家大院，莫家小姐，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竟是苦涩，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又仿佛是缺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当枫婆婆提起莫家时，我总是会有一股莫名的悲伤呢？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也不知道是过了几个沧海和桑田，我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命中注定罢了。

抛开这些莫名的情绪，一眨眼，已是黄昏。我本是跟着枫婆婆去冥城府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回过神来却只剩下我一人。大街上人来人往，却让人觉得孤寂非常，大概是因为此刻这里来来往往的，都只是和我一样被世人抛弃的孤魂吧。天渐黑，身上微弱的法力再也支撑不住我的形态，不消一会儿，我便又变成了七八岁小女孩的模样。

忽而不远处永安城的字样映入我眼中，待我再次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身在城中。密集高大的亭台楼阁，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间夹杂着小商小贩的吆喝声和少男少女的嬉笑打闹，一切显得那么突兀，却又好似理所应当。我竟莫名的想要逃离。果然，孤魂当久了便也畏惧人世的繁华了吗？

“喂，小鬼！”正当我踉踉跄跄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你叫我小鬼？”

“这里只有你这么小，不叫你叫谁？”

“我不是小鬼”

“小鬼，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跑到这里作甚？”

“我说了我不是小鬼”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我别过头去，不想再理这个奇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