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我的外婆,她所有的外孙外孙女都喊她奶奶,跟喊外公爷爷一样。
月初我回了趟谷城,去给爷爷奶奶上坟,那段时间梦到他们了。如果隔一段时间没去看看爷爷奶奶,我心里就觉得有个梗,总是不太舒畅的感觉,就像小时候一样。
如果说爷爷给人的感觉是“力量”的话,奶奶给我们的感觉就是“包容”。
奶奶是闲不住的人,爷爷去世以后,她来武汉住过一段时间。每天忙着做鞋垫做衣服。直到奶奶去世很多年,我还在用她做的鞋垫。不仅给我们做了够用好多年的鞋垫,还给没有出生的重孙辈们做了好多小衣服,那个时候我们兄弟好多还没成家。
奶奶最让我服气的是看人的眼光,凡是她没看中的孙媳妇,最后都没走远,但是她不会拿出老辈的架子来强力阻止。
奶奶一生与世无争,虽然是富家小姐出身,却生活简朴。直到今天,我们兄弟姐妹没有一个讲吃讲穿。
我读大学的时候,弟弟已经上班了,业余时间在歌厅唱歌,收入不菲。为了业余工作需要,他经常买些新衣服,有些他不穿的衣服鞋子,我就拿过来穿着去学校,丝毫没觉得有啥不体面。
奶奶虽然不识字,但是对于读书她却有自己的看法。我们兄弟姐妹,总有读书好读书差的,但是在她根本不在意,我从来没听她夸过我和刘伟成绩好,也从来不会因为学习得到奖励。
奶奶并非不重视读书,但是从来不给我们压力,有时候还会帮忙找“借口”。刘军说他读书就头疼,我从来都不信,但是奶奶是相信的,她说起此事时的神态我记忆犹新。三姨父对赵杰要求比较严,要他努力学习。我记得奶奶说过,赵杰小时候生病打针,有些影响,叫姨妈姨父不要逼他读书了。我弟读书也不行,从小酷爱吃南瓜面糊,奶奶总是笑话他说:“你还吃得南瓜糊糊,再吃就更糊了”,好像他成绩不好是南瓜造成的。
现在看这几个读书不行的,工作生活都不错,在同龄人里很出色。三观正加上自的精神,这比读书好更重要。
读书可以不行,做事一定要行。我们兄弟姐妹间有个风气,大的使唤小的,小的还开心的不得了,当然不会让小的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直到今天还是这样。当年童俐使唤张老二,叫他扫地,不知道怎么搞僵了,老二生气了,几天不去大姨家。忍了几天,又屁颠屁颠的跑去,看来还是童俐厉害些。这样的事鲜有发生,所以我一直记得。
家里还有尊重照顾女性的风气,我的父辈兄弟姐妹七人,在家里基本都是女性做主。我们这一辈十三个孩子,九个是男孩,我们都很照顾姐姐妹妹,这是家里的风气,不是因为女孩少。
有一年,刘军带我和童俐去光华看飞机,我和刘军各骑一辆车轮流带童俐,她比我大,也会骑车,但是几十公里路,她一直是乘客,没有叫她出一点力。路上刘军指着小麦田对童俐说:“俐俐,你看这韭菜长的多好啊”,童俐一个劲的点头,还说:“长的是不错!”,这是童俐一生的亮点。
奶奶特别体谅人,总是怕给人家找麻烦。最近些年,襄阳的兄弟们来武汉出差,很多时候不让我们知道,就是怕麻烦我们,总说我们忙,武汉太大,怕我们招待他们太辛苦。
那年奶奶住在大姨家,我下了班总是要过去坐坐。她闲不住做针线,后来眼睛不行了,穿针很费劲,我会帮她。不过她总是要自己先试试,有时候她会试好多次,实在不行了才喊我,我穿了针给她,她总是说:"老了,没得用了。”,即便是自己的亲孙子外孙,她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奶奶脾气特别好,所以我们一家人都是好脾气。不管谈论什么,奶奶总是笑呵呵的。唯一的例外,是家里有人不和睦,我记得有一次谈起一家远房亲戚,我第一次听奶奶骂了人,那个字我会说,但是写不出来,发音类似“他个舅子......”。这几乎是奶奶骂人唯一的词,受她影响,我们这么大一家子人都不说脏话。
好脾气的人都有好人缘,在老街上,我们的邻里关系很融洽。在邻居们的眼里,我们这些小的都是“刘奶奶”屋里的人。有次我带小的出去逛街,那时我年纪不大,但是对于周边的几条街还是很熟悉的。走到屠宰场那,路边有个大人说:“这不是刘奶奶屋里的娃子嘛,怎么跑到这来了,你们屋里大人知道吗?”,原来人家是怕我们走丢了。
我印象里,奶奶只发过一次脾气,那次刘伟欺负刘勇有点过了,老太太发了脾气,拿个扫床的小扫帚要打刘伟,不过只是做了个架势,大家都知道她不会真打。
对奶奶的最后印象,是她在我们家住的那段时间,那时她已经病的很重了。我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陪她说话,她靠着床头坐在小床上,已经瘦的皮包骨头。每次她都催我赶紧吃饭,吃完饭再来陪她。
这次去上坟,正是最热的时候。下午上山,天上飘来几块云,带来一段阴凉。
山已经封了,长满了荆条,冬天好多人家都请人打扫荆条以便通行,但是到了夏天又会长满。不过奶奶坟前的荆条极少,她还是在照顾我们,怕我们被刺伤。
清风吹过山岗,让人感觉凉爽。爷爷奶奶一辈子心疼我们,爱护我们,去世了,离开了,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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