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是黑暗的地方——极度安静的深夜的雪地,世界被抽走掉声音和色彩,身边好像笼罩着一层巨大的白色外壳。
八岁那年,我离开狼藉的家乡。好像一只野猫一样,在冰河里张着圆亮的眼睛。灵魂早已断去了意识,眼睑里残留着泪水流尽的疲惫。我站在孤行的木舟上,细幼的身躯前,是火光冲天的奥哈拉,影子好像长在我背上的另一个我,它伏在船板上,颤颤缩缩的。“哎,别哭了。”影子和我说道。它朝我的面颊递过手来,做出抚摸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我蜷在船上,睡着了。船飘飘摇摇,仿佛要把我带去荒老的时间深处。
黎明前,我来到了我的第一个岛。环境灰暗,山石与树林都俨然水墨画出来的一般。四处散发着冰冷陌生的寒气。心稍稍平定下来后,记忆的冲击就犹如病毒般在脑中扩散开来:那些缭绕的炮击声、毁灭性的大火、母亲染血的一瞬,都在心脏搏动的一拍一击中,敲印在脑核芯部。娇小的心,因被灌了超负荷的“悲”而不由地“开心”起来。胸口里有东西开了雷纹状的裂口,脆灵灵的。
我一个人,光着脚走在山里。怀中抱着一只拾来的胖狗熊。我在星空下一圈一圈地旋转。山谷里回荡着我长长的疯笑声。
十岁的时候,因为饥饿,第一次用果实能力偷了东西。我发现这是个非常适合小偷小摸的能力,我只消躲在墙后,就能偷走十几米外的绅士的钱袋,就算被人看到,他们也搞不清楚为什么那里会凭空出现一只手,所以我也不可能被抓住。尽管这个能力非常便利,可我却不愿意这样,只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做上一两次。多数时候都在一些偏僻地方为一些慈祥的老人做工,我通常不要工钱,只要给我几块面包就可以。有时也带有目的性地选择做工地点,鞋子坏了,就找个看起来安全的鞋铺去帮工,衣服旧了,就到裁缝店帮着做衣补袜,事后作为答谢,老裁缝就专门做一套新衣服送给我。我的工作也只限于这种幕后的作业,而且每个地方我只能待很短的时间,至多一个月我就要换新的地方。每个季度需要换一个岛,偏僻安全的岛或许会待上大半年,然后就要偷偷溜进某个货船,藏在帆布下面偷渡到其他岛去。
这个时期,内心是慌乱不堪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肌肤都变得异常敏感,微弱的气流变化都足以使我警觉,要用果实能力反复确认四周的情况。我在荒芜的雪地里深深地埋着头,仿佛能幻听到海底汩汩的水流声。我和那些陌生的人,敌人,不断地周旋,融混。我恐慌着,逃避着,眼眶里充盈着泪水,然后跪在没有人的夜巷里大声哭泣。睡梦里,明明什么都没有,而我却那么用力地伸着双手,想要抚摸什么、想要拥抱什么。幻象中,我看到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恋人。但是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所以,我也应该从这个世界消失的。
十二岁的时候,身后已经被踩出很长的一排看不到边际的脚印,深深浅浅的,带着淡红的血迹。夜渐渐深下来,手指里发作着冻伤后的涨痛。我几次带着温暖的心和别人接触,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人和住所接容自己,可是都被人背叛了,他们为了钱可以轻易背叛自己的家人,更何况我这样的高额悬赏犯。看着人们的排斥和冷漠,我又哭了……“特勒嘻嘻嘻……”
但是,无论我有多么伤痛,时间都不可能为我停歇分毫,我必须逃下去。
在这一年,我总算意识到,原来世界给我的规则,是不能相信别人,或者说,是我没有相信别人的资格。这个世界的正义,是让我死亡,他们封死我与光明的人交往的路,所以我若想活下来,只能同那些黑暗的人为伍,至少能够从彼此身上谋取各自的利益。他们让我明白,只要自己身上还有利用价值,自己就是安全的,甚至是受人保护的,除此外,你还可以以此为筹码,来适量地从对方身上索取你想要的东西。
十四岁的时候,身体开始发育,胸部迅速地丰圆起来,胸前渐渐地有了饱满的沉坠感。不期而至的生理期使我心慌手乱,裙子和内裤都弄脏了,一时间又找不到换洗的衣物和洗澡的地方,令我烦恼了好一阵。我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对偷窃感到麻木,不再为偷取别人的财物而产生负罪感,而如今我偷窃的名单里,又多了文胸、卫生棉这样的私人用品。
我的人生走到了最初的懵懂期,内心里怀揣着少女初成的慌忙与微痒。这一年,我恰逢生活在一个漂亮的春岛上,四处飘流着溃烂的花香和泥泞的草腥气。公园里,我看到那些成群结伴的学生,看到那些拥吻在一起的情侣,面对他们,我慢慢模糊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能够在幸福中扬着白亮的笑容,而我却只能一个人躲在美景中感受着安静的风儿。
很多时候,我感到自己是杳无希望的。我交不到正当的好友,就算找到也不得不马上分开,因为我知道自己必定要连累对方,可我又不愿同那些阴暗派的互利党羽产生过多的情感纠葛,所以我从未有过“港口”或“驿站”这样可以令心暂时停歇的地方。
我在黑暗里擦着眼泪寻找出口,独自忍受着被世界遗弃的孤独。虽然尽量不让自己去在意绝望的心情,但后来发现这终究是欺骗自己。难过的时候,还是会哭出声音。每当我找不到生存理由的时候,我就会让“自己”充当一次我最好的朋友。我会找一片繁茂的森林把“这个女孩”藏起来,然后整日对“她”说一些甜蜜的话语。在森林深处,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找一棵温暖洋溢的巨木,利用自己的果实能力,从略高于自己的树干上生出嘴唇,从树干两端生出手臂来,环抱住我,我拨开刘海,朝树干的嘴唇轻轻地踮起脚尖,在体温碰触的那一瞬,我闭上眼睛,想象着,就好像是母亲在亲吻我的额头。
但是……这是很难做出来的事,连我自己都感到悲哀……
不时地,摇摇的树荫里会传来孩子们嬉戏的声音。我靠在树后,痴望着那些美好的风景,痴望着那些在伙伴中间开心大笑的孩子,眼眶莫名地潮湿起来。我疯疯地傻笑着,用力擦掉泪水,然后声音沙哑地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也可以……
十六岁的时候,试着寻找归宿,哪怕一次也好,想要体会那种“家人”的温暖。我已经习惯了跟着各路强盗团伙厮混,用各样的利益牵扯他们,利用这些团队去四处寻找我的梦想——我无论如何都想得知的那“空白的100年历史”。然而搜寻历史正文,就避免不了和政府、海军发生冲突,作战激烈的时候,团体里的海贼或强盗时常会帮助甚或救援我,之前我早已铺设好,让他们深切地明白,如果他们不帮我,自己的利益就要受到极大损失,搞不好与自己有关的所有组织都要土崩瓦解,因此我“信任”他们。虽然这么说,有些像对“信任”一词的亵渎。
事实上,很早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信任过谁,但是……如果不相信别人,就不会得到伙伴。人没有伙伴,无论做什么都是孤孤单单的。擦一擦眼泪,每一次在黑暗里发抖的时候,我都会质问自己:受伤的时候怎么办?绝望的时候怎么办?一无所有的时候怎么办?一切都是徒劳的。放弃笑容,我只能像恶魔一样在血泊里生生地挺起身子,然后堵住眼泪不断对自己大叫着:罗宾——罗宾——不要放弃——我爱你——
因为我知道……
如果不这样的话,我的生命就不会持续下去。
深夜里陌生的寒气,让人不由地发抖。
逃亡的途中,一个人的夜路显得很长很长。长得好像走不完一样。不知道多少次,在夜晚伶仃的街道,我会无意识地自言自语,并且像发疯一样对自己做着鼓励的动作。
此刻,我已经厌倦了成日的逃亡、悲伤和虚无的日子。
此刻,我感到深重的疲累。
此刻,我想躲开所有的人。
此刻……
此刻,我想远远地逃离尘世,在天空里找一座辽阔的白云岛,然后一个人永远温柔地生活下去。
十八岁的时候,我加入了巴洛克工作室,凭借我的相貌、头脑和知识,以及独有的盗窃、暗杀能力,我很快就引起了BOSS的注意,巴洛克工作室的人没人知道BOSS的真面目,他们总是通过密信传真发布命令。而我来到那里第一年BOSS就秘密地接见了我,直接将我提升为副社长。巴洛克工作室的BOSS,当年叱咤风雨的七武海克罗克达尔一直在暗中观察我,后来终于确信我就是当年那个受全世界通缉的奥哈拉的幸存者。他调查出我身上有很多可贵的东西,不仅是出类拔萃的决策力和组织能力,更因为我能够流利地解读古代文字,对我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当初绝没想到这个庞大犯罪组织的老板竟是七武海,而且最可喜的是我在克罗克达尔眼中拥有着独一无二的利用价值,这样我就有了强大的保护盾来不断地接近历史正文。
平日我负责经营克罗克达尔名下的赌场,有任务的时候便参与组织策划。在这里,我的身体终于安定下来,衣食住行都有了着落,不用再为钱和生存四处奔波。我从前看见别人所拥有的,我梦寐以求的,但凡金钱能买到的,我都毫不克制地满足自己,尽情发泄着物质欲:买最贵的香水,最好的鞋子,连内衣裤都是顶级货色,衣物裙裤足足装了二十几个大木箱。为了读书,专门把赌场后面的一间最大的客房改成图书馆规模的书房了,从阿拉巴斯坦各地买来历史、考古、文学小说、人物传记的书籍,吃饭睡觉都在书房的大木桌上度过,最高纪录有5天没睡觉,两个星期没洗澡的地步。吃饭也是这样的,狼吞虎咽,每顿都叫来各地名馔,大开着果实能力,动用七八只手抓着食物往嘴巴里塞,时常弄得头发上脸上到处都是,后来直到22岁的时候才慢慢学会了礼仪,变成一个举止高雅、贤惠温柔的女人。我之前的样子是别人难以想象的。
那段日子我变得很坏,吸雪茄,痛饮上等威士忌,赌博,出老千,暗杀过不少高官,和敌对组织的干部,可在内心深处,我却一直给自己留着一方明净。我们这里大多是些十足的恶棍,那些我怎么也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就可以轻易做到。在那里,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带上面具待人处事,不敢露出真实的人格。
那个时候,我不是很喜欢自己,总是畏畏缩缩的,心灵非常柔弱,仿佛被什么碰一下就马上会破掉一样。每逢深夜时,看见摇摇火光,总是不由想到那个8岁的女孩,站在木舟上朝着天空痛哭的样子。眼睁睁看着家乡覆灭,自己唯一的血亲在面前遭人杀害,那些我怎么都想忘掉的回忆仍旧成日侵扰着我。
闲暇的时候,我总是耸着肩膀,绝不主动和任何人讲话。无论做什么都尽量把自己的动作幅度压制到最小,好像在恐惧着什么。有时候,晚上会不想回家,整夜在公路上行走。盏盏的路灯下,我迈过一片又一片的昏黄。几轮橘色的光圈间,就好像途经很多个世界。墨黑的,鲜白的,乌灰的,暖红的……
孤独的况味,就像一杯又醇又老的酒,而我是夜幕下醉醺醺的女王。在那些没有重量的天空里,仿佛所有的星星都是我的伙伴。如此美妙的此时此刻,忽然,我想忘掉所有的悲伤。我想变成一支漂亮的玻璃瓶,在银河里缓慢地漂流着,啜泣着,直到某一天,能被一群能真心容纳我的伙伴打捞上来,然后看着他们满面惊喜的笑容,取出我里面没有署名的信笺。
二十八岁,梦想破灭了。我惧怕死亡,却又不想生活。我再一次感到疲劳,迷惘而悲伤……我不想再睁开眼睛。
但是那一天,他们来了。极昼抑或极夜,他们变成黑暗里的闪光,变成光芒里的闪光,华丽又温暖,像圣母的热吻,刺痛了苍白而绝望的眼眸,让它们不禁涌出清酸的热泉来。
夕阳里,熔岩般的暖光;
被热血灼红的海平线;
清鲜的刺鼻的海腥味;
月光色的眼泪……
哎,伙伴们,看那水天一色,温柔又悲伤。难道……这就是我梦幻的写实么?顷刻间将我填实装满,让我无以承负。尽管已不是轻易落泪的年龄,可真的很高兴,路飞,你们把我带向了大海。面对这无尽蔚蓝,灵魂通路也随之豁然开朗。这一刻,我情愿倒出积存了20年的黑夜,让你们走进我的心核,重新成为我的鲜血,让你们带动着我的生命,令我永远沸腾不息,勇往直前。
在你们击碎黑夜的那一刻,我终于听到了——那七种明亮而轩昂的声音。他们对着我大喊:“一起回去——罗宾——”
那些声音与光亮一同,如洪涌般朝我汹汹而来。他们把我卷裹在“光”的中核深处,持续地缩紧、持续地发热。
是啊。是啊。我听到了。那是真实存在的。忘记疼痛,我无所畏惧地向梦想奔跑。这一次,不再惶惑无助。这一次……不再逃避畏缩。
——这一次,在我倒下去的时候,我看到身后……无数的同伴向我跑来。所以这一次……我擦掉血渍站起来,如恶魔般漆黑地张开翅膀——我会拼尽全力活下去,摒弃悲伤,我要抓住这最后的、唯一的希望,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永远。和伙伴们。在一起。
罗宾——罗宾——大家都爱你——
作者:阿馨
文章出自:阿馨二次元美文集《第二世界》(实体自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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