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说山

其实相较于山，我是更喜欢水的，那灵动的、柔软的却又强韧的水体总诱惑着我想一跃进去，将那氤氲的心事深深藏匿其中，尔后，再在适当的时候如花般地铺展开，在回眸婉转间，惊艳旁若无人的世界。

然而，山自有不同于水的可亲可爱之处，那是风声穿过林梢的清冽旷远，那是碧绿苍翠的勃勃生机唤起的生命热望，那是疲惫的心灵欲想栖息的温厚深情的胸膛，那也是爱情可以慢慢徜徉酝酿的山歌牧场……

许是长在山城的缘故，又有一个山野浸润的童年，于是山的纹理脉络不觉间已深深地刻入我的血液并生长成心灵的一部分，只要久没有亲近山体，便会没由来的想念。

喜欢踏在坚实赤裸大地上的那种感觉，一步一步都是素朴与素朴的对话，被平俗生活浸染得浮躁无比的心灵也可在倏忽之间变得简单纯净起来。

因此恰切地说，我对水的向往和亲近更多是属于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浪漫远梦，看海、赏湖、戏溪……，深入其中滋长起来的柔情是有着太多女性的天然情愫的；而山于我，却是一种无可抗拒的成长元素，因为必须遇上，因为必须靠近且深爱，所以就成了一种习惯，习惯远望的视线落脚到丛林的剪影去，习惯思想的维度盘旋在岩石和峰顶的距离里，更习惯走近和赏玩大山繁繁密密的景致，以及因为倚持和触摸所带来的踏实和平和，那是不同于悠游于水体中的雀跃感觉，有着厚实的生命质感，宛如花尖里将要绽放的花骨朵或渐渐聚拢起来的思想片段，有着果实的未来！

02 登山

周末公司组织去登有深圳大氧吧之称的梧桐山，我没加思索就报名了。

春花、绿树、小径、笑靥、人影……应是最美的登山图，而在梧桐山这条过于修饰整洁的盘山道上，似乎缺了些属于大自然的凌乱质朴之美，心里不觉有些许的遗憾。不过这小小瑕斑倒也无碍于快乐的心灵，那一路而过的喜悦早已踏实地咂在山道上，且仿佛有回声“嗡嗡”。

在并不陡峭的盘山道上，我徐步而行，当然也不忘四下打量，登山者中，有耳鬓厮磨的年轻情侣、有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有携手而行的老年夫妇、也有逍遥自在的独行者，自然也有只为看景的驱车一族……真是行者无疆、姿态有别啊，一道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画满了各色意蕴不同的人生组画。

登山沿途中最大的奖赏该是那如洗的清风了，一阵阵扑面而来，像被滤过了一样，清新、甜美、滑爽，丝丝滋入心田，令所有的燥热和疲倦都在顷刻间消融殆尽。古往今来，人们对登山赋予了太多的意义，可真正的快意也许就在这丝令人迷醉的春风里吧？此刻，即使胸有再高块垒，山灵之气也可尽洗之矣！

登山兴致愈积愈浓，此刻清风拂脸，美景在胸，是何等轻松惬意，竟希望一直这样走下去的，只可惜几个弯转过去，小梧桐峰顶已近在眼前了，快步赶上来，见同事们个个已休息得神定气闲，正忙着拍照留念，忙着阅读山景，忙着细细品味冲顶的艰辛和喜悦呢！

这样一幅活力与激情绘就的登山图铺展在我的眼前，不禁激起心中凌云飞九渡，胸涌壮志万千丈，竟想面对青山高唤一声：“山登绝顶我为峰啊！”

03 读山

登山感觉意犹未尽，下山时我和两同事另取山径小道而去。

开始是一段一段与盘山道交错着走，但那小山径的陡峭、惊险、滑感，攀枝牵藤跳跃而去的速度给了我们飞翔般的感觉，我们愈走兴趣愈浓，最后干脆顺着山脚停车场的方向往深山里进入了。

选的是一条很少人走过的山道，虽有深深浅浅的路痕，但已十分模糊，一段略显清晰一段隐而不见，我们只能顺着方向凭着感觉往前走。也因对路况的不确定，直闹腾得心里很是疑惑，三个人不断“自我说服”地互相询问又互相肯定地作答，才敢定了心的往前奔的，又怕赶不上大部队，两位同事走得越发快了，而我却只想走走停停，细细体味这一方方幽森秘境。

踢踏着悉悉窣窣的落叶，攀扶着旁枝斜逸的枝枝叉叉，心事单纯地感受着这原生的、自然的、粗糙的杂草丛林；也看那些早已陌生的虫虫蛭蛭是如何细致活跃地生存着，那也是一种生命啊，可我们总是忽略，是自感到人类的强大吧，却不知只是一种狂妄而已；也有听不出乐感和旋律的声音，是风吹过的余音吧，是落叶的叹息吧，是小植物拱出土壤的欢呼吧，是各种各样的小生命合凑的歌谣吧？庄子云：“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总以为“天籁”就是最美的音乐，其实只是更自然、更不加修饰的声响而已，然而却有着过滤情绪、健康心理之功效。可惜不是在夏天，听不到知儿的鸣叫，那真是一种喧哗的热闹，是让人情不自禁要去爱这兴高采烈的人间的。

脚下的路越发陡峭、荒蛮起来了。一会荆棘围拢、举步维艰；一会藤蔓疯长，将小小的山道围缠得只容一个身子钻过去；一会又是峭岩碎石，硌得脚心生疼……最为心焦的是总像一直走在山的脊背上，全然没有下坡的样子，而此刻登山的苦、累、乏却似一只只小虫子钻入身体的每寸肌肤了，让人只想停下来歇息歇息，只是时间已来不及，半路乘车下山的同事早已电话声声催促了，我们只能加快脚步往下赶。

山景却是美的，抬头低俯中都可捕捉到精彩的镜头，放眼眺望，更是“远山黛眉、绿波雾笼、春色似锦”般的胜景。

然而，峰回路转间我却被击倒了：眼前一排岩石铺展过去的路，在流畅的延展中突然戛然而止，前面竟是直直的山体，有阵阵起伏的林浪翻涌着。站在石块上，脚下四周都是林海绿涛，唯有眼下这块境地有着参差、锋利、刚性的石质美态，且透着地母铸石为景的匠心，但又似无心而为的一捺，无意中撂下这块神秀自顾自去别处忙活了。

我想，那一定就是大山最优美的棱角了，站在其上，我是可以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的吧，我是可以单纯得像赤子般臣服的吧，我也是可以要求停留、停留、再停留的吧……

山在，人在，时光静好，岁月无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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