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的乌云如浪般倾压着天际，战火遍野，风声呼呼地掠过耳际。荒野上除了横陈的将士的尸体，便是战旗与兵器燃烧后留下的黑迹。风肆无忌惮地在荒野上翩翩而起，夹杂着死亡与战争的气息。
城中百姓已仓皇逃离，城里城外相差的，不过是一丝战火的气息。
年轻的将军一手提着一柄澄净的银枪，一手紧握拳头。风吹起银枪上赤如鲜血的红缨，苍凉而又艳丽。
远处的戏台上，一身红衣的女子舞步轻点，口中吟唱着的是昔日的盛世宏曲。
将军在台下驻足观望。
女子察觉到将军的目光，一个飞身跃下戏台，面对着将军，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嫣红的唇如将军银枪上的红缨，在白皙的脸上张扬。
良久，将军开口道，“都跑了。”
“是啊，都跑了，所有的狗官都逃命去了。”女子一脸讽刺。
将军却轻笑一声，“你会武功？”
“不会。”女子不卑不亢。
“你为何不逃？”
“我乃一介歌妓，没有家，流浪到这里，扎了根，这里便是我的家，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片土地上！”
将军震惊。
女子反问，“将军又为何不逃？”
将军望了望女子，“我要保护我的子民！”
将军说完，二人相视而笑……
傍晚时分，天边的乌云愈发沉厚。将军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四方乌云，眼中迸发出不可遏制的光。
“将军在渴望什么？”
“此话怎讲？”
“我在将军眼中看到了渴望。”
将军微笑，取下腰间的葫芦，狠狠地喝了一口酒，递到女子面前，“也许前一刻还在渴望一场战争，渴望死亡，但是现在，却更加渴望一切重来，我不会再做将军。”
“为何？”女子微笑，却不接葫芦。
“比起江山，我想我更爱美人。”将军盯着女子，目光如火。
女子轻笑，接过葫芦，喝了一口酒，“人人都说‘香草美人以配英雄’，我倒觉得一般的美人可配不上将军。”
将军大笑，“知我者，卿也！”
女子将葫芦抛回将军怀里，“若一切重来，说不定我也不会遇到你。”
将军眸子里的神色暗淡了几分，他望了望天空，“过了明日，敌军的援兵，恐怕就要到了。”
“将军可有胜算？”
“国君都逃命去了，我还守着这城，你说我有没有胜算？”将军啐了一口唾沫。
“也是。”女子脸上染上一抹悲伤。
“敌军很快就要来了，我带着这几百名死士，恐怕连一柱香的时间都坚持不到。”
“嗯，我知道。”女子面无波澜。
“你……当真不走？”
“不走。”
将军干掉葫芦中的酒，“若能早些遇见你，我宁可不做这将军。”
女子不语，将军也不再言。二人静静地望着沉沉的天际。
若是一切重来，谁都不会有如此境遇……
第二日，阳光明媚，碧蓝的天空竟没有一丝流云。
女子在台上舞动着轻盈的水袖，将军在台下静静地观望。
一曲终了，女子一如既往地跳下台子。
“刚刚探子来报，敌军最迟今日午时便会到达境内。”将军背过身去。
“嗯。”女子依旧一幅不慌不忙的样子。
将军急了，“你还是赶紧走吧！你留下还要拖累我！”
你留下只会让我死的更不安心！
“我不用你救，也不用你保护……”女子不理会将军的恼意，赌气般的转过身去。
“你……”将军无话。
“将军，你有没有过一丝害怕？”女子抬高声音。
“我若是有一丝害怕，你还会活到现在么？”
“那我便放心了。”女子径自离开……
敌军来得突然，将军最终还是没来得及再见女子一面。
兵戈声，呐喊声，敌人贪婪的叫喊声……一切的一切，即便是在远远的戏台子上，女子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记得将军说过，只要他不死，敌军就不会打开城门。
女子静立台上，望着远处的城墙。
一炷香过去了，敌军没有攻破城门！
女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将军，你值了！”
又过了一炷香，敌军终于攻破城门。
望着城墙上渐次出现的敌国军旗，女子的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
她转身走到台子中央，伸展开自己的水袖，口中吟唱着《鹊桥仙》。
片刻，敌军便聚集到台下，敌军首领贪婪地盯着女子。
女子不理会台下任何动静，敌军在下面咒骂，呼喊，女子都充耳不闻。
敌将终于急了，他跳上台子。女子依旧旁若无人地舞动着水袖，像一只浴火的蝴蝶，苍凉而又凄美。
一曲唱完，敌将想上前捉住女子，却见女子袖中滑出一支火折子，落到地上，大火应势而起。
原来戏台子上撒满了油。
火势太猛，以至于台下士兵没有一个敢上去援救。
敌将想跳下台子，奈何外缘火势更猛，大火像猛兽般向他扑来。片刻，空气中便充满了头发衣服被烧焦的味道。
女子没有停下舞步，大火舔舐着她的衣裙，浓烟熏花了她白皙的面庞。她终于倒下，像一只破败的火蝶，嫣红的唇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是胜利，是欣慰，亦或是幸福……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若真的可以重来，我也愿意嫁给你
虞美人·火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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