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网课已经第七天了,七点半早自习查人,在线课堂还是少小怡一个人,上午第四节课巡视课堂,未上线的学生依然只有小怡。下午我的语文课,哎?竟然上线了,但没有开摄像头,提问个最简单,唉!石沉大海没有回音。这孩子去哪了?电话询问家长,听到的是满耳朵的抱怨:“老师,天天抱着个手机没日没夜的玩游戏,一日三餐我都送进屋子里。每天早上电脑给她打开,她也不上课。没办法我就给她登上在线课堂,放最大的音量,而她自顾躺床上边玩手机,我都听到老师们提问她,人家就是跟没事人似的不搭腔,还给自己找理由说跟老师同学不熟悉……”
我脑海里浮现小怡妈妈那焦虑的神情。作为转校生,小怡刚转学来的第二天就拒绝上学理由是没有历史课本和主科的练习册,没有办法写作业交作业。当时就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也想尽一切办法从老师手里临时拆借的练习册给她,但第三天又不来上学了,理由是老师讲课方式跟以前学校不一样,学校的饭菜吃不惯,隐约感觉小怡的不上学的问题另有原因,还没等我来得及深入了解,就遭遇了网课,我们本可以建立的师生情又被迫变成了网络上的一厢情愿。而网课正合小怡的心意,可以不用上学,不用面对陌生的环境,把自己封印在自己的世界中,沉静其中不可自拔。
静止在家,一家人困在家里大眼瞪小眼,看着本来成绩优异的孩子现在沉迷网络自我封闭简直就是废柴一个,家长怎么能不焦虑?妈妈为了让她上课,变着花的给做好吃的,可是孩子依旧不为所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让进,有事就微信沟通。家长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气之下把网断了,小怡不是绝食就是要跳楼,吓得妈妈也不敢硬来。作为新任班主任刚接手转校生彼此并没有建立熟悉的关系,想跟孩子沟通,又接触不到孩子,但不能坐视不管啊!既然摸不着孩子就从了解家庭开始,从日常琐事中找寻孩子不上网课玩手机的原因。
有一天,小怡妈妈照常给我发来一段视频和一些母女聊天记录,视频里妹妹扶着床头蹒跚学步,一家人开心的围坐在床上,小怡满眼羡慕的看着妹妹。妈妈说:“只要不提学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好言好语哄着,也就陪妹妹这段时间可以不玩手机。”多年的经验告诉我,看似风平浪静、其乐融融的情景背后,一定有大人们没有觉察到的又是孩子不愿诉说的隐情。在小怡妈妈给我发过来的母女二人的聊天记录中,我看到小怡给妈妈发了一只面包狗狗的图片,她问:“妈妈,如果我变成这只只知道吃喝的面包狗狗,你还爱我吗?”从这句话中我仿佛听到了小怡的心声。她在试探妈妈,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妈妈是否能够接纳她。妈妈的回答是:“你永远是妈妈的宝,妈妈永远爱你啊。”可是做出的行为却是背道而驰的,孩子从学习优异的好学生变成厌学沉迷网络的“问题少年”,让妈妈陷入了无尽的焦虑之中。妈妈所焦虑的着急的是孩子不上学怎么能行呢?学习跟不上怎么办呢?从没有想过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孩子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孩子是不是心理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显然妈妈没有意识到问题可能出现在家长对孩子感受的忽略,没有用心去听懂孩子内心真实的声音。
深入聊天才知道,小怡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母亲与现在的继父组建了家庭,从小到大十几年,小怡都生活在家人的宠溺之中。一年前一手把她带大的姥姥重病住院,怀孕的妈妈要照顾姥姥,没有时间照顾她,她整天以手机为伴。姥姥去世后妹妹出生了,全家人关注重心都放在了妹妹身上。为了给小伊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一家人又离开了她原来生长的环境搬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新家,来到了一个新学校。一系列的变故让一个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选择了退缩,躲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麻痹自己。在这个家里小怡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她渴望唯一的亲人妈妈的关注,怎奈妹妹嗷嗷待哺妈妈分身乏术。妈妈认为小怡长大了要学会懂事,忘记了她也是从小到大被呵护的孩子,想让她突然学会长大,对小怡来说很难做到的。从心底里小怡是不希望自己长大的,她渴望小时候那样成为全家人的手心里的宝。妹妹的出生后全家人把关注的目标转移到了这个新成员上,撼动了小怡在这个家里的中心地位,所以就会让小怡产生了危机感。为了捍卫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主体地位,小怡选择了用各种“闹妖”的方法博得家人的关注。于是她选择退行成跟妹妹一样大的婴儿,饭不自己吃,头要妈妈给梳,衣服要妈妈给穿,甚至晚上要妈妈陪着睡觉。跟妈妈提条件,只要她在家的时候就要把妹妹送到奶奶家,妈妈只能陪她一个人。可是妹妹还在哺乳期,妈妈白天要到五十公里外的单位工作,还要给妹妹喂奶哄睡。沉重的压力让妈妈的精神状况很差。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全身心的陪伴小怡。没有妈妈陪伴的时候手机就是最好的玩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到自己被忽略,小怡就变得越发无限索取了,而妈妈没有理解她真实的想法,却只知道用物质手段去满足补偿她,聪明的小怡抓住了妈妈的软肋,继续沉迷于网络不上课并以此要挟,无止境的向家长提出物质上的要求,其实这些过度索取就是传达出对家人的关爱与关注的渴望。然而疲于应付的家长却没有听懂孩子发出的求救信号,反而认为是孩子在“作妖”。
找到症结之后,就跟妈妈商量解决的对策,帮孩子一起面对问题度过心里的这道坎。沉迷手机不上学这样的退避行为是孩子的缺乏安全感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防护铠甲过于坚硬外力是很难打破的,必须是她自己有力量从里面突破,才能有重生的可能。所以短暂的自我封闭沉迷手机是正常的,家长不能整天盯着孩子的手机是个事,也不能够催促或者批评她。用心陪伴转移孩子的注意力,给孩子安全感和向上的力量了,孩子的问题自然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家长的执行力很强,爸爸妈妈分工陪伴,爸爸陪小怡玩一起游戏,发现小怡玩的游戏是一款简单的跑图游戏,爸爸就从游戏的角度与孩子共同探讨游戏的价值和意义,尝试走进孩子空虚的内心。妈妈则每天抽出时间陪伴她一起一给妹妹讲绘本,《猜猜妈妈多爱你》、《爱心树》等,尽管妹妹听不懂,但可以帮小怡回忆小时候亲子之间的温馨时光。慢慢地让她感受到从小到大她都是父母的掌中的宝,有个妹妹真好,妹妹和她一样都是爸妈的小棉袄。
小怡说妈把她养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实际上孩子是有自我觉醒的意识,不希望在这个家里做一个只会吃喝的寄生虫,所以又建议家长要多带孩子参与家务劳动、田间劳作,让孩子获得成功的体验和付出的满足。给她更多机会证明自己不是吃白饭的,让孩子获得自信心,找到她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 网课结束后,小怡开启了三天打鱼两天的新学校的生活。只要能看到孩子就好办,班级里安排性格开朗善言谈的女生,带着她熟悉新环境,吃饭、上外堂、上厕所都有专人陪伴。毕竟还是乐群的孩子,很快就跟大家熟络了起来。尽管每天到校时间都在八点以后,每天都迫切盼望放学,但在小怡在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渐渐地融入到了班级里,找到了新班级的归属感。 每天晚上放学都能看到爸爸妈妈抱着妹妹接她放学,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回家,初三会考的时候,一天网课没上的她利用开学后的一个月的冲刺,取得了历史A生物B的好成绩。在大家共同陪伴下,小怡慢慢的缩短了手机的使用时间,把精力放在了准备冲刺中考上。暑假的时候,妈妈请上大学的表哥给她补习功课,在哥哥的同伴引领下,小怡更加坚定了努力的方向,考上高中将来有机会选择理想的学校。尽管也经常玩会手机,但那个沉迷的至暗时刻已经过去了。
詹大年校长说:“任何一个‘问题孩子’的内心,都隐藏着‘求救’的渴望,也隐藏着一个隐秘的线索。” 只要我们看到了这种“渴望”,检视并找到这个线索,破解孩子的心理需求,走到孩子心里去,孩子表面的叛逆就会无声无息的化解。我们做老师的就要练就这种透过“厌学、网瘾、早恋”等问题的表象探寻问题本质的能力,听得懂孩子的内心需求,看得到学生的求救信号,站在孩子的立场去引导家长接纳孩子,跟家长一起做迷茫矛盾中的孩子的坚强后盾,帮孩子成为自我问题的解决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