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的猴头,五百年后的大圣。一声齐天,不愿再低头。
这次坐在电影院里,一个人,却感觉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都在这银幕上上演一轮。大概人人心里都有只猴子,六根不净,冥顽不化,咬牙切齿地要捅破天地,手上却被枷锁捆得鲜血淋漓。
漫漫长夜里,也曾叹息。
用尽全身的力气,要破除这魔障,终究像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败在了那个人手上。一笔一划写上到此一游,只是证明即便是输,我也不甘在此处停笔。你若覆手为天,终有一日,我要叫它天开云散。
桀骜,狰狞,不羁。
身为一块顽石的时候,多少年都熬过了,这一次不过是五百年罢了,又如何能遮得住我的眼,叫我低头认错,这一世我必要活的轰轰烈烈,世恶道险,那就由我来一手打破这些艰难险阻。
我当初必定也是这样的石猴,嚣张而乖戾,这一世不容易为人,若不豪气万丈,也不该唯唯诺诺度日,哪怕我无天无地无家,也叫人提起我时恍然一笑。
终有一日,那人出现,撞入猴子生活里,明明开始时叫人心烦意乱不耐烦,明明是言语芜杂问题无休,若是五百年前早一棍挥了过去,只是此刻却动不了手。也难怪,孤独了五百年的心,纵使是被打扰,也还是有些心甘情愿的。谁叫这个人救我于苦海,无缚鸡之力却只身揭去了符咒,哑然一笑一句“大圣”,心里莫名的被触动了。
那人闯进我的生活,只是无心之过,别离时,难过的却是我。
猴子我跟他走过山川,跨过溪流,差点没被磨叽死,不过到不知怎得,听这小和尚每日胡诌,哪怕身无法力,也无所谓了,世界之大,哪有这么多妖精要杀要剐,和尚若是不啰嗦才怪了吧。
妖精也是怪,明明寿命悠远,身有怪力,却偏偏心有不甘,总是往着更深的欲望走去,那肉虫子修成人形已是大幸,谁知他定要用童男童女之血炼妖,要是五百年前,我挥挥棍他就灰飞烟灭……
突然想到自己已无法力,月光洒在锁链上,白的吓人。
楼下的山妖,应该也快按捺不住了吧。
本以为区区山妖并非我一合之敌,然而却被那混沌羞辱于脚下,何时受过这等耻辱,当年十万天兵在我面前也不曾皱眉。
猴子,别再提当年了。
蓦然间惊醒。没了法力,我不过是空有蛮力的猴子罢了,手中枷锁依然沉重,仿佛提起一分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小和尚求我去救那小女孩,奈何我,做不到。头一次承认自己做不到的事,真是一番滋味入骨。他哭着跑开了,也好,我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今也就各自离去,好过日后再来纠缠。
那猪头在我背后呶呶不休,惹人心烦。你当年不也是威风凛凛的天蓬元帅,如今不也只是一头蠢猪。
耳里一个声音响起,你当年大闹天宫,如今不也只是一只泼猴。
本以为跳入水中能让自己逃避这一切,却不防所有的故事却变得更加清晰,那个一身麟甲挥舞长棍的影子,如魔障在心,缠绕在水中差点将我窒息,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大圣,惊喜转身,却只看到一只悟空玩偶。轻轻握在手里。
我有那么多曾经,为什么要去害怕将来呢。
跟混沌大战一场,火力全开逼他现出本体,不用法力,猴子我依然可以将这妖精击溃。当那数十万斤的巨木顶住我时,心想可以以此拖住混沌,让他们逃跑然后我再跟这妖精大战一番。然而此时,那个小身影突然拦在我前方,挥舞一根木棍的样子放大在我瞳孔中时,连心跳都慢了一拍。
跑啊,快跑啊。你知不知道你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混沌朝他追了过去,把他逼到了涯角,巨石从天而降。
全力奔跑,空中的碎石打在脸上带来疼痛,如来,玉帝,我可以跟你们既往不咎,只求此刻派人诛灭这妖精,或者还我法力,只求救他一命,我不是个好人,但是不想有人因我而死。
巨石落下,一只手从石缝中伸出,却从我手心滑落。
一瞬间心头有万千遗憾,为什么不再过十年相见,那时你必然有了自保之力,那时我早已恢复当年风光。为什么偏偏是在此时,为什么偏偏我无能为力。
多希望当年没惹到如来,多希望如果我跪下来求如来,就能有一日的当年之勇,不,哪怕是半日,一时都好,我本以为主角都是不会死的,而可惜这天下之大,哪里有真正的主角。
我本无命,天地造之。
我本桀骜,百年不屈。
我本孤独。江流儿变之。
一步踏出,今日我不能救他,那我就斩了混沌。枷锁赤红,全身带着染血的疼痛,如来的禁制着实难破,再踏出一步,心中只有杀意,如果不能斩此怪,我宁愿再回山下被压上千年。枷锁颤动,那曾属于我的力量在沸腾,纵然这路途世恶道险,也要用这身躯破除一切。
枷锁崩坏,金箍棒从耳中抽出,双目赤红,万物为刍狗。凭那妖孽,也敢将我珍视的东西夺去,一棍下去,灰飞烟灭。
独立在空中,那种孤独重上心头,突然落泪。
走到地府,所有的人都退避三舍。我面无表情,拿出了生死簿,找到江流儿三个字。
“孙悟空,人命难改,尤其是已死之人,会改天地气数,必会横生妖魔。”
一笔划去。
“我用他一命,换你地府万年无忧,妖魔虽多,我自会诛之。”
红巾飘扬,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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