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空布满了鱼鳞云,一道白色的痕迹从细到粗,慢慢弥漫、膨胀开来,那是一道飞机痕。
坐在轮椅上的龙根仰着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有眼泪被生生憋了回去。
龙根中风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别人盖房的时候去帮忙,晚上喝了点小酒,哼着小曲回来的,到门口的时候栽倒在地上。
老伴招娣以为她只是醉了,就把他扶回来,稍微擦洗一下就丢床上睡过去了。
“招娣不好了,我半边身子动不了。”早上起来他就开始咋呼。
“你猫尿喝多了,睡觉压麻了吧?我先去买菜做饭,回来看你,想睡觉就多睡一会。”招娣骑个小三轮出门了。
龙根反复试探,先试试动了动右手,完全没感觉,右手也一样。左边都好好的,他不甘心,用左手把右边的手、手臂一直到脚趾头都狠狠捏了一遍,最后终于放弃了,呆呆坐在床上。
招娣回来就忙活一家人的午饭,一直在厨房。直到菜都烧好放到餐桌上,才去房间问问老伴的情况。
问清楚了两个人慌成一团,这个毛病来了,又要给儿子添负担。去年家里刚盖的楼房,债还没还完。
就在老两口束手无策的时候,儿子下班回来了。询问了情况后,儿子打电话给老板请假,带着父母去了镇上医院。
经查,初步判定是中风,开了些拜阿司匹林、立普妥、丁苯酞软胶囊。医生说,回去吃药,买根拐杖用着,尽量多动动,如果慢慢有好转就没事,不行还得去城市里大的专科医院去看。
过了一两个月,龙根觉得好点了,走路比之前稳了。他没意识到,这只是习惯了拐杖而已。
他每天在家里呆着,不能做事、不能出门,他赖以谋生的拖拉机停在门口,也好久没擦了。
一天下午,儿子媳妇都上班去了,孙女儿也上学去了,老伴去田里干活。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还刮起了风,看着外面晾的衣服,龙根拄着拐杖挪出去,想把衣服都收回来。
一大抱衣服搭在左边肩膀上,双拐用起来也没那么顺溜了,进门的时候在小小的台阶绊了一下,瘦弱的身体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能起来。龙根脑子里跳出两个字:“完了。”想出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老伴招娣忙完回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半死,问了也没反应,赶紧给儿子打电话,这次镇上医院不收了。
第二天就去了上海住院,然而,住了半个月之后,医生说可能就这样了。从此他每天只能坐在轮椅上,老伴伺候他吃喝拉撒。
更糟糕的是,现在他发出的声音都是含糊的,只能回答是不是,而且配合着类似点头摇头的动作,别人才能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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